小哈住院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小哈住院了。
皮肤到心脏都是铁打的汉子,有钢铁般的意志,斯巴达人的面部轮廓,对美好生活充满了坚定地信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敢骑着瘦马,拿着长枪,去挑战风车的唐吉坷德式的人物,在医院一个小小的血压计面前,轰然倒下了。
昨日,小哈和他的同事老乔一同到医院开药,原本是一趟寻常之旅,怎会想到那医院对小哈来说成了只进不出的貔貅肚囊。
去医院的路上,小哈问老乔:“开药挂哪个科室的号?”
老乔答道:“挂内科,内科医生多,看病方便,省的到时要排队。”
小哈点头说道:“到时顺便喊医生量个血压。”
老乔问小哈:“你血压高?”小哈说有点高,但没吃过降压药。
小哈是八零后,长得肩宽背厚,手大脚长,四方大口里面一嘴钢牙,有吞天吐地的气势。早些年,小哈和哑铃、杠铃过不去,每日里在家中卷袖子伸胳膊撸铁,一身饱满的腱子肉让女人看了生畏,男人看了嫉妒。四十以后,小哈精力有所下降,开始注重养生,他像徒步的苦行僧那样,喜好用脚步丈量单位周边的土地,微信步数每日不低于两万。在单位食堂,小哈对腌菜炒肉丝情有独钟,吃饭时只要见着腌菜,嘴里冒出的第一个字就是“干”,冒出的第二个字还是“干”。在老乔眼里,小哈不仅是干饭人,也是个干腌菜人。几年下来,小哈把食堂的腌菜干掉了不少,他的血压也在不知不觉中升高了不少。
老乔和小哈是从单位骑车到医院的,在一楼大厅挂上号,坐电梯到了二楼。两人找了半天没见着内科诊室,问了站在电梯口穿红马甲的医导,小姑娘拿着两人手上的挂号单,瞄了一眼说道:“你们号挂的是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就是内科。”然后抬手为两人指了方向。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老乔和小哈找到诊室。看见诊室外墙上挂着的叫号用的显示屏,小哈对老乔说,下一个就是我了。
两人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老乔看着挂号单上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几个字,心里隐隐泛起了不详之兆。
不一会儿轮到小哈,他走进诊室,坐到医生桌子侧面的凳子上,老乔也陪在旁边。那女医生年岁约莫三十出头,细眉冷目,粉腮藕颈,两片桃红色的嘴唇像饺皮儿一样薄。
见小哈坐下,医生问道:“嘛儿毛病?”嗓音浑厚、壮阔,似入错行的女高音。就这口音,医生准是喜欢吃小鸡炖蘑菇的东北人,站在旁边的老乔心里想道。
“没毛病,”小哈对医生说,“就开点常用药。”随口报出了阿莫西林、布洛芬、川贝枇杷膏、诺氟沙星等几味西药。
医生一边在电脑中搜着药名一边问:“还有嘛儿事儿?”
小哈说,血压有点高,想再量个血压。
医生拿出电子血压计,让小哈把右胳膊袖子捋上去,在他胳膊上套上量血压的绷带,然后按了一下血压计上的按键,血压计上的读数瞬间飞快地增大。
老乔、医生、小哈六只眼睛紧盯着读数,只见高压读数很快冲到二百二,然后缓慢地往下降,最终血压计显示高压一百八,低压一百一。
医生有些疑惑,看着小哈问道:“你是不是爬楼上来的?”站在旁边的老乔帮小哈答道:“我们是坐电梯上来的。”
“坐电梯?”医生疑惑地问道,“怎么血压会这么高,平时血压高不高?”
“平时也有点高,一百五左右。”小哈答道。
“先坐坐,待会儿再量一下。”医生说。
小哈坐了五分钟,医生又为他量了血压,这一次血压计显示高压一百八十五,低压一百一十五。“血压太高,内科看不了,你换个号,到旁边心血管科再看一下。”医生说道。
小哈有些紧张了,他谢过医生,站了起来,和老乔一道走出诊室,在二楼挂号处换了挂号单,坐到心血管科门口的凳子上排队等叫号。
“小哈,你血压这么高有没有什么反应?”老乔看着小哈问道。
“没反应,什么感觉都没有,”小哈说道,“可能早上在食堂腌菜吃多了。”
“血压这么高,要是脑血管爆掉了,你就成植物人了。”
“没事儿,”小哈说道,“待会儿让医生再看一下。”
不一会儿轮到小哈,老乔陪他进了诊室。心血管科看病的是个老医生,他见了小哈不急不忙地问道:“身体有啥毛病啊?”
“血压有点高,”小哈说,“刚才在内科量了两次高压都是一百八,低压一百一。”
“再量一下,”医生说道。
血压计的绷带又套到了小哈的膀子上,读数还是飞快地增大,最后血压计显示高压一百八十五,低压一百一十五。
“小伙子啊,你血压这么高,脑血管会爆雷啊。”医生对小哈说道。
“那开点降压药我回去吃。”
“回去?”医生看了小哈一眼,“回去路上脑血管要是爆了,你下半辈子就要躺到床上了。”
“那 ......那怎么办?”
“住院,调理一下。”
“今天就住院?”
“现在就住,”医生说道,“不住院风险太大。”
“那要住多长时间?”
“不长,三五天,最多一周,”医生看着电脑屏幕,敲着键盘打住院单,“还要看你状态,要是血压能降下来,问题就不大。”
“那好,就住院吧。”小哈看着医生无奈地说道。
办完住院手续,老乔陪着小哈来到住院部的六楼,找到护士交了住院单,小护士熟练地向小哈讲了住院的一些要求,然后把小哈领到六楼过道东头的一张病床边,眯着眼对小哈说道:“今天没有病床了,你先睡这张加床,明天有病人出院,再安排你住到病房里面。”护士把填好的单子夹在挂在小哈病床床头的夹板上,迈着碎步轻盈地走了。
小哈坐到了床上,低头用手按了按床垫和枕头,屁股又在床上颠了几下,他打开床头侧面的小柜子抽屉看了一眼,把柜子里的水瓶拿出来拎在手里晃了晃,然后拿起瓶塞,斜着眼看了一下瓶胆里面。他身子松了劲,长吁了口气,坐在床头看着老乔说道:“今晚回不去了,我去,想不到血压这么高!”
“住几天调养一下就好了,”老乔说道,“你饭怎么吃,要不要在医院订饭?”
“早饭、中饭到单位吃,晚饭嘛,”小哈想了一下,“回家吃。”
“也好,医院伙食口味不行。”
“我这人睡觉认床,就怕晚上睡不着。”
“就住几天,快得很,”老乔说道,“实在睡不着,就看看手机,要不......找小护士吹吹牛。”
“算了,过几天就回去了,”小哈歪过头望了一眼过道中间的护士站,“要是管的不紧,我晚上就溜回家睡觉,早上再赶过来,反正现在疫情已经过去了。”
“也行,现在应该管的不紧,”老乔说道,“实在不行,和护士打个招呼,请个假,就说回家有点事儿,问题不大。”
......
第二天早上八点,老乔到单位食堂吃早饭,刚走进饭堂,就听到一声“干”,是小哈的声音,他正坐在饭堂内吃着面条。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有一个茶叶蛋,一个肉包,还有大半盘子腌菜炒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