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与释放以及不那么神圣的爱情||阳西日记（36）

临海酒店品早茶

2月16日 晴 星期五

总算吃了沙扒镇的早茶。临海酒店三楼，四个点心一碗粥，吃了75块钱。

之前在日记中提到过，既然来了沙扒镇，就要把以前没吃过的东西吃一遍。统计了一下，吃了白灼生蚝，清蒸金鼓鱼，清蒸泥蜢鱼，清烧黄鱼，清炒水东芹，灵薯煲汤，鸡仔饼，东莞云吞，牛腩汤粉，肉蛋肠粉，大海虾，等等。按阿城先生的说法，我的蛋白酶结构又一次得到了完善。

曾去过广州，对那里的早茶印象颇深。沙扒湾的早茶，理所当然列入了计划。隔壁邻居去吃过，一问，两个人，吃了一百多块钱，心里便有点梗。在家吃早餐，馒头，鸡蛋，牛奶麦片，加起来最多十块钱。在英姨早餐店吃，最多十三块钱。毕竟俭省惯了，早茶与早餐，一字之差，竟差出了十倍的价钱，理智立即压抑了消费冲动。

不过如此

贪图享受是人的本能，而人的脑子里有个软件专门负责压抑本能。从前，老一辈也想大吃大喝，得压抑着，一压就是一年。管不住嘴的，多半是好吃懒做的二流子。穷怕了，祖祖辈辈压来压去，生生压出了勤俭持家的美德。都喜欢银行，任凭国家怎么刺激消费，没用。像我这种舍得花75块钱吃早茶的，已经是大手大脚的人了。倘若父亲健在，得知这一败家行径，天知道会气成啥样。

原计划早餐后去月亮湾玩，老伴嫌太阳太大，怕晒黑，掉头回了家。

一路上琢磨“太阳大”。太阳明明跟昨天、跟从前一样，怎么会大呢？阳光强烈叫“太阳大”，阴天却没人说太阳小。还有，明明是太阳晒人，偏偏要说晒太阳、烤太阳。又想到有个喜欢杜撰成语的同事，描写一个女邮递员冒着大太阳下乡，便写道：她，一个弱不禁日的女孩，顶着炎炎烈日，把一封封信件送到了乡亲们家中。他杜撰的成语与“弱不禁风”仅一字之差，却有耐人寻味的幽默效果。形容孱弱，说一阵风就会吹倒，这个大家都能接受，换成别的，味道就变了。弱不禁“雨”，弱不禁“雪”，弱不禁“饿”，包括弱不禁“日”，怎么看怎么别扭。

回家泡了茶，继续读阿城。

上一章题为《思乡与蛋白酶》，讲生理。好多内容我都没说，诸如国人的吃哪补哪，吃的古怪和吃的残忍，说了太刹风景。这一章《爱情与化学》也是讲生理，尽管也刹风景，好在比较文明。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白蛇和许仙，张生与崔莺莺，李隆基跟杨玉环，更别说宝哥哥与林妹妹，一个又一个爱情故事，让人肝肠寸断，唏嘘复唏嘘。然而阿城说了，爱情没什么好稀罕的，无非是人脑子里产生的一种化合物。

说得难听点，那化合出来的物质无非是性本能。与口腹之欲一样，很多时候，性本能也需要压抑。你可以恋爱，乱爱却不行。

问题又来了，那化合物到底是何物？是不是荷尔蒙（性激素）？非也。

阿城说，荷尔蒙只负责性成熟，因此会有性早熟的儿童，或者性成熟的智障者，所以性成熟的人不一定具爱情的能力。爱情的能力从化学来，也就是从性成熟了的人的脑中的化合物来。化合物不仅产生爱情，还产生“神圣的”母爱。

人脑太神奇了，是由“新哺乳类脑”例如人脑，“古哺乳类脑”例如马的脑和“爬虫类脑”例如鳄鱼的脑组成的，或者说，人脑是在进化中层层叠加形成的。

人脑的结构说起来太复杂，阿城用了很长的篇幅，但的确很精彩。同性恋是怎么回事？音乐如何作用于情感中枢？我们为什么会喜极而泣？等等等等。

然而你一旦明白了这些常识，就会发现人类一直以来歌颂的爱情，还有母爱和父爱，其实是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的另一个极端是道德评判，且都与压抑和释放有关，有空继续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