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凶手是谁
小品文/高平
《放学后》是东野圭吾的成名作，1985年以绝对优势获得日本推理小说界最重要的新人奖——江户川乱步奖。一个28岁的青年能获得如此殊荣，实在令人惊叹。江户川乱步是日本的“侦探推理小说之父”，1954年为庆祝他的60寿辰而设立此奖，专门用来鼓励新人作家，获奖者后来大多成长为推理小说的巨匠。
评委关口苑生评价说：“东野圭吾的《放学后》具备了推理名作的所有条件，”因此，这部作品的获奖，在当时的推理界曾引起了轰动，同时也给作家本人带来了巨大的鼓舞与信心。这一年成为一个标志，从此东野圭吾毅然放弃电气工程师的工作，开启了专职写作的生涯。这就是作品的非凡意义和地位所在。
小说以第一人称的手法，讲述了发生在清华女子高级中学的校园凶案始末。主要特色是逻辑推理严谨，独具匠心的设计了两个密室诡计，从而增加了作品的悬念和迷惑氛围。同时，以细腻流畅的笔风，直击日本的社会问题，对青少年畸形的人生观、价值观、师生矛盾描写的非常到位。后来，东野圭吾走上了不同于传统的社会派推理小说之路。
（一）迷局与悬念
清华女子高中共有1000多名学生，但清一色是女生。前岛是数学老师，兼任着射箭社的顾问，最近他正和杉田惠子（三年B班的学生，射箭社的社长）加紧学生的训练。因为过一段要参加县城和市里的选拨赛，最后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比赛。
前岛知道，这些青春年少的高中女生中，有2个是暗地里喜欢他的。可他已结婚3年，不能有非份之想。因此，无论课内课外，他一直注意与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而被学生们起了个“机器”的外号，意思是说没有人情味。
“前岛老师，明天您能陪我到信州一趟吗？就咱们两个！”高原阳子（三年C班的女生）有一天私下说。
“哦，恐怕不行。你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只想和老师一起去玩。车票我已买好！”说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生拿出两张火车票，把其中一张扔给了他。
“我，这……，明天还有课，再说我……”前岛一边吱吱唔唔，一边想着推托的理由。听说阳子的母亲3年前去世，父亲又是一家蛋糕公司的高管，平时家里只有一个女佣照顾她。她是一个问题学生，经常上课迟到，前几天因为抽烟，还被村桥老师（训导主任）停课3天。刚来上课就这样。
“老师，您不敢吗？我们可以请假去，明天上午9:00火车站，不见不散！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 高原阳子就是这样直爽，从不忸怩。可是，前岛能去吗？说实话，阳子虽不好好学习，人还是……。
这是6个月以前的事了。前岛并没去，但从此高原阳子变了，瞅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最近她还和2个摩托车手混在一起，没等放学，2个小年轻就来找她。这又有什么办法！
前岛心里十分清楚，另外一个学生杉田惠子（射箭社的社长）也让他感到困惑。一次，学校组织外出训练，那个夜晚惠子和他竟吻在了一起，要不是有人过来…… “老师，您怕什么，难道怕老婆？下次我再约你！”惠子扔下这样一句话，离开。最近，他们一直在组织射箭训练，对方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真是……
9月12日，星期四，放学后，前岛和杉田惠子结束训练，来到更衣室。男女更衣室紧挨着，但男室的门在前面，平时不上锁，女室的门在房后，每天上锁。前岛发现男更衣室的门无法推开，真是反常。惠子从后面的通风口窥探后，呼叫着：“老师，有人死在了男更衣室，门被长木棒顶着。”
校园出现了凶杀案，死者是训导处的村桥老师。警方很快到达，确认死亡时间是下午4：00－5：00。他是喝下毒果汁受害的，现场发现男更衣室的地上有一个纸杯，一个避孕套，一把小锁，锁头与女更衣室门上的一样。隔壁的女更衣室里，靠近门口的储物柜被水淋湿，而且男女室之间的隔墙上有人爬过的痕迹，因为隔墙离顶棚留有50厘米的空间。崛老师用过女更衣室，但时间是3：45－4：00。
警察大谷认为，这是一起典型的密室杀人案。重点要放在两个问题上：一、调查村桥和女友的交往。听说单身的麻生恭子老师和村桥有不正当关系。但她那天正在给学生上英语课，有不在场的证明。二、查找曾经受到勒令退学或停学的19名学生，她们可能因为忌恨而报复老师。最后，嫌疑人被锁定在高原阳子身上，因为她4：00放学回家，后来又返回学校取过东西，5：00重新离开学校。另外，身为训导主任的村桥对学生总是很严厉，不讲情面，她一直对村桥不满。
当天下午放学后，回家的路上，前岛被2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截住，挨了一通打，幸好高原阳子赶来，才解了围。他们就是和阳子厮混在一起的摩托车手，其中一个名叫川村洋一，是修理厂老板的儿子。
凶手是高原阳子吗？ 在调查期间，前岛应该把与阳子有关的事主动告诉警察吗？他在犹豫。
（二）祸不单行
北条雅美是三年A班的班长，学习非常好，还有一股高傲劲儿。为了证明好友高原阳子清白，她提出了一套无泄可击的密室作案逻辑，让破案工作在迷雾中透了亮。
1、更衣室有两间，分为男用和女用，两间各有一道门，因此可以说，凶手有两种方法能进入。室内有一道墙壁隔出男女室，却没有通到顶棚，有能爬过的空档（距离50CM）。但是男室门自内侧用木棒顶住后，就无法从这里逃走，因此只能从女室门逃走。
2、女室门却上着锁，钥匙一直带在崛老师（语文老师、排球社的顾问）身上。她是当天唯一用过更衣室的人，时间是3：45－4：00。既然如此，凶手有可能用了备用钥匙吗？遗憾的是，警方查不出丝毫线索，一方面凶手没有打造备用钥匙的机会，另一方面已经调查过市内所有的锁店，也是一无所获。那么，凶手究竟如何打开女室的锁逃走呢？只有一项结论：门本来就未上锁，凶手没必要把锁打开，因为他把锁掉了包！
换锁的过程是这样的：3：45崛老师开锁，把锁头挂在了扣环上，她有这个习惯。4：00离开时再次锁上，但这时锁上门的已经并非原来的锁头，而是凶手的掉包之物。因为凶手已经利用这15分钟的时间，从门外换了锁。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女室靠近门口的储物柜是湿的？因为这样的话，崛老师只能用内侧的另一个储物柜，从而看不到凶手在门外掉包。把储物柜故意弄湿，也是凶手的计划。也就是说，对凶手而言，崛老师若使用门口附近的储物柜，会造成困扰。
3、崛老师离开后，凶手重新打开女室的锁，然后绕到男更衣室内，和村桥老师见面，设法让他吞下掺毒果汁。然后用木棒顶住门，再爬过隔墙，从男室翻到女室，逃出。当然，这时，他会把新锁扔掉（也就是在男室现场找到的那把一模一样的锁），用原本的锁头将门重就锁上。如此一来，就构成了完美的密室作案。
4、要实现这一密室诡计，凶手必须先潜伏在更衣室附近等崛老师来，而且一定是要知道崛老师有这种开锁习惯的人。凶手就利用了这一点。否则，密室之谜绝对无法解开！
5、最后再强调一遍，凶手必须潜伏在更衣室附近等崛老师来，在3：45－4：00之间换掉锁。但高原阳子4：00已经从学校回到了家。因此说，他不可能是凶手！
警方听了这番推理，大为意外，又不得不佩服认可其严密性。因为此前，大家一直围绕备用钥匙而寻找答案，从来没有想过中间凶手会把锁头暂时掉过包。北条雅美的推断为警方提供了新的思路。
然而，祸不单行。9月22日，星期日，也就是村桥老师被毒死后的10天，凶案再次发生，体育老师竹井遇害。在学校组织的化妆游行活动中，竹井扮演小丑，喝下道具中的酒，当场死亡。酒被人掉了包，放了毒。
前岛心里最清楚，死的本应该是他本人，而不是竹井老师。因为按早先的计划，扮演小丑的是他，这个消息早已被提前泄露出去，学生们都在传。为了保持化妆游行的神秘性，在节目开始前，竹井老师临时提出互换角色的意见。没有想到，他成了替罪羊。
案件调查很快有了突破，26岁的女老师－麻生恭子成为最大的嫌疑人。提到麻生，前岛知道她生活并不检点，曾经约前岛不成，与同事K老师发生特殊关系，按她的观点，只是玩玩。
警方怀疑麻生的理由是：酒瓶被掉包时，曾经用一个纸袋包着，凶手是戴白手套完成的，二者均被找到，手套上有麻生的指纹。在物证面前，麻生承认，她和死去的村桥有特殊关系，酒是她掉包的，但她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她收到过一封恐吓信，但字迹无法确认是谁写的。
凶手另有其人！警方陷入更大的迷团之中。
（三）前岛的忧虑
前岛老师受到了警方的保护。凶手是冲他来的，但动机何在？他怎么也想不通。
但有3件事，让他想起来都后怕。9月6日，也就是村桥遇害的前一周，早晨坐地铁上班时，刚下车就被人差点推下月台，这是第一次。9月9日，在游泳馆，冲澡时发现地面的水连了电，差点被电死，这是第二次。9月10日，也就是村桥遇害的前2天，放学后从教学楼窗户掉下一盆天竺葵花，险些砸到他头上。这难道不是有人想让他死吗？对几次受到的危险，他曾经和校长说过，但他并以不为然。
如今，他该怎么办？告诉警察吗？不行，万一是高原阳子做的呢？她一定还为他上次没能陪她外出旅游而痛恨不已。前岛选择了沉默，没有告诉警察，只和妻子裕美子说了自己的忧虑。祰美子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他和高原阳子的事，对谁都不能说。
9月24日，竹井遇害已经2天，村桥老师死在更衣室已经过去12天，至今两起案件仍没有实质进展。这一天放学后，出了地铁口，他想绕道走走，让心情好一些。突然，一辆大车（红色丰田赛利卡）向他冲来，反复追撞下，他倒在了地上，高原阳子及时出现。她像一个黑侠骑着摩托车冲来，救了他。凶手再次逃脱，他们二人连个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凶手是阳子的那个小混混好友吗？
案子简直就像陷在迷宫里。竹井、村桥、前岛，三人有什么共同点吗？有，除了都是老师，他们在日常管理中免不了得罪过学生，只有这两点。
警察大谷来到前岛家中，他正襟危坐地说：“前岛老师，进入正题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一件事。今天我来，并非以刑警身份，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和你交谈。所以，希望你也能同样以男人的身份……不，最好是以教师之身份，而非以被害者身份，坦诚回答问题。你认为高中女生会憎恨一个人，应该是在何种状况下发生呢？”
“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难以一句话说明。”不知道大谷的来意，前岛只能这样回答。
大谷颌首：“也许吧！若是成年人的案件，几乎能以色、欲、财这三原则予以解释。但对高中女生的话……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前岛沉思之后，说：“对她们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美丽、纯洁、没有虚伪之物。有时候那是友情，有时候是恋爱，有时候更是自己的身体或容貌。”
“哦……”大谷停了一会儿，接着说，“还有最后一件事。去年登山健行时，有位女生的脚扭伤了，你背着她下了山。并非很严重的伤，但是你却说‘若以不好的姿势下山，脚的形状会变难看’。因此，有人告诉我，你是刻意保持了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形象。”
听到此刻，前岛心里一怔，在他的脑海里，高原阳子坚毅而柔情的脸庞马上浮现出来。他暗暗思忖，难道大谷知道了他和阳子之间的秘密？
凶手到底是谁？这就是小说留给我们的悬念。
《放学后》是东野圭吾的早期作品，与他后来的巔峰之作《嫌疑犯X的献身》、《白夜行》比起来，这部小说的笔锋还没那么老道毒辣，略显不足。但是，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说，东野圭吾之所以能够成为推理小说的名家，并独创出“新本格＋新写实派”的小说风格，无疑这部成名作让他在续写辉煌的路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放学后》：东野圭吾（日本）著，赵峻译，南海出版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