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残羽吟 第八章 赐名
慈羽刚刚落地，身后一道黑影便闪过，他轻抚颈部的一道划伤，周身散发出黑色的雾气将泫雅包裹在内，轻轻丢到一边，眼中的光很柔和，薄唇轻启:“保护好自己和小家伙。”
“嗯。”在一片绝美的桃花林前，泫雅轻抚自己隆起的小腹。
黑羽少年落地，看着自己指尖上的血迹，并没有听到二人的蜜语甜言。
“变了很多。”慈羽挥挥衣袖，温文尔雅，无半点嗜血之色。倘若他是表里如一之人，这遍地繁花，兴许，便是另一番韵味。
一道黑影再次闪过，绕着慈羽，声音冷冽，“不变，如何杀你。”他的速度极快，快到慈羽几乎无法辨别他的方向。
不过，只是几乎而已。
在少年布满黑红色纹路手即将触到慈羽的脸时，慈羽衣袖轻挥，一掌轰开近在咫尺的少年。
少年紧咬下唇，指尖扣着地面。那唇快要咬出血来，盯着慈羽的黑色眸子也快溢出血来，血里流淌着的，是对慈羽无上的恨意。
他终究没忍住，唇上和内脏的血咳在地上。
慈羽踱步过来，“其实你早该死了，”他的周身黑气越来越浓，“在那小黄蛇死掉的时候，你就该死了，或者更早，在你那些可怜的同胞被人害死的时候，你就该死了。”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早该死了。
可在他死之前，慈羽必须死。
慈羽蹲下来，惨白的嘴角一咧，周身黑气正要调动起来，却发觉不对，急忙往后一靠，却没有躲过，脸上几道划痕，痕迹很深，他猛地扭头，看见少年右手紧紧抓着包裹着泫雅的那一片黑气，左手五指的指甲很长，血红色的。
“你可愿以你的命换她的命？”少年看见慈羽轻微地抖了一下。
原来这样一个人，也会有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少年不明白，既然有自己珍视的人，又为何要去伤害别人所珍视的人呢。
然而他终有一天，是明白了的。
“当然愿意。”慈羽脸上的慌乱只维持了几秒，然后他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狂兽，在他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之后，少年发现，这黑色雾气有点不太对劲。
他抽不出手来。
只是这世间风水轮流转，让慈羽没想到的是，这才几十年的时间，少年竟变得这般狠厉。
以致。
剥皮抽身。
他以血为刃，果断切掉自己被雾气裹住的皮肤。全过程中只有微微的皱眉，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慈羽忽然觉得，再不除他，恐怕放任几年，死的，便要是自己了。
桃花林内偶有几片花瓣飞出来，花香则更不必说，只是此时此刻，大抵无法掩去这萧瑟的杀意。
慈羽只觉得这花香惹人头疼，便释放出一股恶臭掩盖住那花香，那是乌鸦最爱吃的腐肉的味道。
少年的冷笑很低，却传得很远。
“你即使褪去了一身黑羽，也不过是一介乌鸦，还是要使用乌鸦的法术，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羽毛的颜色呢？”
“我不在乎，雅不在乎，可那些世俗的白乌鸦在乎。雅在乎那些乌鸦的闲言碎语，我做不到像你一样残害同胞，只能让雅的羽毛变为正常的颜色。”
少年痛呼一声，身体前倾，缓缓倒下。但他马上挣扎起来，因为躺下去，必死无疑。
他又输了，既然知道那黑雾不同寻常，却在挣脱出来后只顾着疼痛，却忘记了，既然它可以困住他的手，化为一个个利刺扎进他的胸膛又有何难？
带着花香的风穿过他胸膛前的一个个洞窟，他不禁一阵抽搐，一股寒意直往他的心里钻。
他面前的世界已经模糊了，只得愤愤张开双翼，跌跌撞撞地逃开。
慈羽收回黑雾，抱住泫雅，轻抚泫雅被划伤的脸，奢侈地用妖力修复她的皮肤。
泫雅握住他的手，倚在慈羽的身上，笑道:“你脸上也有，我要留着这个，我们一样的。”
慈羽宠溺地笑笑，眼中的温柔似能融开腊月的坚冰。
他盯着远方飞去的少年，深知下回见面，孰胜孰负，便难测了。
所以，不能放任他逃走。
他将泫雅嵌在自己的怀里，纵身一跃。
身后，桃花林前花瓣轻轻飘荡，翩翩落下，正午炽热的光弥漫了花香，冲淡了空气中萧瑟的杀气。
涅槃正在妖界漫无目的地四处彷徨，抽抽鼻子，便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她紧紧蹙着眉，看着这妖界，再回想地府，只觉得恐怕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然后，她听见身后翅膀振动的声音，她匆忙转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便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惊呼一声，一个翻身，掀开身上沉甸甸的少年，抖抖袖子，试图甩掉这一身血污。
“怎么……”她看到少年的脸，呆住了。
哪怕这张脸沾满了血迹，还有些黑色的符咒，周身漆黑，可涅槃看得真切。
这是一张和凌寒一模一样的脸，可气质却截然不同，先不说凌寒是纯净甚至有些透明的颜色，这个少年是墨色的，凌寒周身散发着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冷，少年却不同，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莽撞气息。
她犹豫了一下，拿出孟婆给她的药，取了一点喂到少年的嘴里，却被少年吐了出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睁开双眼，眸子深邃，满是杀意，声音细弱游丝:“你要干嘛？”他这一挣扎，血便汩汩地流出来，可他除了脸上的肌肉轻颤了一下以外，再无别的反应。
“你先喝药，疗伤用的。”她皱了皱眉，扶着少年坐起，又取了一点。“你这样，不喝就是死，不如试试我的药。”
他上下打量了涅槃几眼，似乎觉得有理，便喝了下去。
孟婆的药着实好用，他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其实不止是因为孟婆的药，他这些年受过的伤太多，愈合能力其实也是惊人的。
“小女娃，你让开，我不喜滥杀无辜。”慈羽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股怒意。
泫雅在遇到他之后，便未曾受过一点伤，如今她有孕，竟被这少年划伤。
少年疲惫的抬头，虚弱地笑着说道:“阴魂不散。”
涅槃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便把少年拉到她身前，也不管他一身的血，抱起少年，展开一对九彩凤翼，一跃。
慈羽瞳孔骤然缩小，扶住泫雅的手渐渐捏紧，直至泫雅发出一声痛呼，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咕噜。”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是……凤凰？”
许久之后，涅槃体力不支。收起双翼，将怀中少年轻轻放下，自己则盘腿坐下。
她看着疼得意识模糊的少年，看着他那血肉模糊的右手，再看着那张与凌寒几乎一般无二的脸，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他们所停留之处是一片竹林。凡间竹子开花，竹却凋零了，然而在这妖界，青葱的竹子上开着花，景象倒也新奇。
涅槃伸手摘了梨竹来吃。虽然她这些年早已放下身为凤凰的高傲，什么都吃，但对于一只凤凰来说，梨竹还是上上品。
“你叫什么？”说不在意是假的，她生怕这人是凌寒，却对他是凌寒又抱有一丝期待。
“没名字。”
“那你认识凌寒吗？”
“不认识。”少年看着自己右手渐渐长出的皮肉，淡淡说道。
涅槃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清楚他不是凌寒，但总觉得他和凌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沉吟了一下，决定跟着少年，但没有名字却不是个事。“你叫凤黯，如何？”她咬了口梨竹，一个名字未经多少思索便说出口。
少年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神慌乱，上下反复打量了一下涅槃，忽然笑了，点点头。又急忙跪下，疼得他汗水顺着发丝便流了下来，头重重磕在地上。“凤黯叩谢姑娘赐名。”他看得出来，面前这姑娘并无恶意。
花苒曾告诉他，名字，是有缘之人赋予的。也许，面前这人，便是有缘之人？
涅槃着实被吓到了，一口咽下梨竹，把他扶起来，靠在旁边的一棵竹子上。“不必谢我，你只是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朋友？”
竹林轻曳，少女撕下身上一块白色的缎子，包扎住少年的手。“准确地说，算是我的师父，我这身衣服便是他为我补的。”
凤黯轻轻点头，睫毛轻垂。
四下无声，唯竹叶沙沙作响。阳光很暖，让人误以为，此地，安逸得很。
好久没更了，假期一定会努力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