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做生意,我来帮你好不好?
文/天不二亮
001
有人说,青春是丛林,是荒原,是阳光炙热的奔跑,是大雨滂沱的伫立。
中午一点,唐糖打开小酒馆的门闩,在门口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回屋喝一口清早新烧的温开水,放一首最喜欢的轻爵士乐,开始着手打扫卫生,清瘦的身影穿梭在桌椅之间。
唐糖到曾厝垵开小酒馆已经一年了,刚来的时候没想过要做生意,后来留下来,是因为有个人曾在这里停留过。
曾厝垵在福建厦门鼓浪屿的对面,这个地方游人不多,够清静,足以让她躲起来治愈自己。而且这个地方离那个令她逃离的城市不远不近。刚好远得她不会轻易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刚好近得她两个半小时就可以悄悄回去感受那里的曾经美好,走他们曾走过路。
那个地方有着她的前夫,一个人称合哥的潮州男人。他的身上有着明显的潮州人特点,精明善算,敢拼敢闯。在很多广东人心中所有的外省人都叫“北方佬”。所以,在合哥全家人心里,唐糖一直是个“北方佬”。
合哥认识唐糖的时候25岁,唐糖20岁。唐糖满20岁生日的那天刚好在合哥开的餐厅聚会。
在生日蛋糕点上蜡烛的时候,合哥凑过去说:“明天是我生日,我没有蛋糕,能不能今天就着你的蛋糕,提前跟你一起过个生日啊?”
喝嗨了的唐糖愣了愣神,马上笑着点头说:“可以啊可以,哈哈,我们一起许愿!”
就这样,他们一起许愿,相知,相爱,分手,复合,结婚,离婚。这所有的一切在四年之内全部发生,就像一场梦。他们一起在青春的丛林里炙热奔跑,在大雨滂沱的荒原里伫立。
你不会做生意,我来帮你好不好?
002
合哥后来不止一次跟朋友说,认识唐糖的那天晚上唐糖真特么好看,她跟朋友一起谈笑风声时的笑容真特么有感染力,她笑着点头说我们一起许愿的样子真特么像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他们的爱情发生在最美好的青春里,他们正怀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相信着真爱永不分离。
分手是因为合哥的家人,他们不希望合哥娶一个“北方佬”做媳妇,即使家里没有王位需要继承。
唐糖的个性独立自我,有自己有想法与见解,完全不是他们心目中以男人为中心的贤惠媳妇模样。
合哥的妈妈体弱多病,就借势以“死”相逼。合哥是出了名的孝顺,即使他不认同妈妈的观念。他左右为难。那几年合哥的智商情商火力全开,一面各种倒腾生意赚钱,一面调和着唐糖与他妈的关系。
两年过去了,他和唐糖都感到身心疲惫,但合哥的家人依然将反对票高高挂起。
唐糖说,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样下去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合哥没说话,低着头转身走了。回到合妈家住着,要么几天不出门,在家把自己喝得烂醉,要么天天晚上出去,清晨喝得烂醉回来。回家一进门就抱着迎上来的合妈喊,“ 唐糖,我回来了。” “猪婆糖,对不起,我很想你啊! ”
两家餐馆,一家台球室体闲茶馆,哪一家都不去管,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盈亏随意。胡子拉碴,身上常常散发着酒后的酸臭味。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合哥全家都以为他就快好起来了。哪知道,一个下午睡清醒了的合哥突然爬起来说要出去走走。去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家人们只说让他注意安全,要报平安,不敢多言其它。看着合哥过得这么痛苦,他们也跟着心疼,想着任他出去走走也好,或许散散心就好起来了。
合哥兜兜转转走了快一个月,最后,一个人躲在曾厝垵一住又住了快一个月。期间除了接家人的电话报平安外,没有联系过唐糖一次。在他心里,他亏欠唐糖,不能不顾家人的意见执意娶她,是他怂,是他无能为力。既然给不了她幸福,就不要耗着她的大好年华,放手吧!
合哥不肯回家,合妈心郁气结,心脏病复发入院。家人们心急万分时联系不到合哥,打给了唐糖,问她知不知道怎么联系合哥。睡梦中被惊醒的唐糖说并不知道,几个月来没有联系过。挂了电话后,唐糖第一次拨打了合哥的电话。电话被一名自称是客栈老板的男人接了,说合哥醉了睡过去了,还说接电话是因为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显示是“猪婆糖”。这是一个他听了很多次的名字,合哥一喝醉就抱着他喊。
唐糖哭得稀哩哗啦,红着双眼赶到合哥妈妈所住的医院,忙前忙后的照顾。合哥到医院已经是两天后了,他走进病房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合妈居然跟唐糖有说有笑,还很愉快的样子。
合妈想通了,就这么一个儿子,看他过得那么不开心也难受心疼。唐糖除了事业心重一点,长相身高配自己的儿子是绰绰有余的。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真心相爱。
就这样,他们在合妈出院半个月后就结婚了,这一年,是他们的第三年。
婚礼很盛大,二十辆豪车,几十桌酒席,专业化妆服装团队打造,专业摄影团队跟拍。各大亲朋好友欢聚一堂,说着唐糖听不太懂的潮州话。他俩看起来像一对笑得很喜庆的机器娃,唐糖的脸僵了两天才回过来,合哥喝吐了的胃养了半月才好起来。
你不会做生意,我来帮你好不好?003
我并没有在等谁。 我并没有在等谁。我只是在等自己幡然醒悟,明辨是非,缝补好心口,说服自己走向通往新生活的大门。
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格外珍惜。合哥与唐糖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甜蜜时光,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可现实生活总像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那样起伏不定,多灾多难地折磨人。
一个深秋的深夜,合妈睡一觉起夜,看到书房灯下唐糖还在工作。端来厨房的热汤,让唐糖喝下早点睡,备孕期间不要总熬夜。唐糖边点头边催她去睡,说喝完就去睡,合哥也在回家的路上了,等等他。
那一晚,唐糖没有等回来合哥,等来了合哥的朋友。上门通知的朋友说,警察说合哥的台球馆涉嫌毒品交易,被拘留调查了。
馆里的人鱼龙混杂,唐糖一般不愿意去。合哥虽然黑白两道的人都有接触,但毒品交易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不会碰的,他一向有分寸。可是,一想起茶馆合作人的黑社会样,以及那些进进出出茶馆的人,慌张细想的唐糖心里也没了底气。
还好,两天后调查清楚,合伙人潜逃被捕,合哥出来了。茶馆被封,大额罚款由他一个人背。
可是,合哥出来后,整个人变了。一个月有半个月不着家,连碰都不碰唐糖,完全忘记了一家人兴高采烈准备的备孕计划。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不怎么吃东西,人一天比一天瘦。
唐糖不明就里,进去局子待两天出来怎么就变了个人呢?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一天晚上十一点还不见合哥回家,唐糖开车出门找,把合哥常去的几个根据地一个一个踩过去。到第三家的时候,是一家酒吧,打开他们常驻的包厢门,合哥躺在沙发上,衣衫不整。旁边坐着女人,衣衫倒是整了,正在用手梳理着卷曲的长发。
唐糖盯着女人看了看,转脸瞪着合哥,合哥满眼复杂但一言不发。几分钟后,唐糖没有等到合哥一个字的解释后,转后就走。油门踩得轰响,一路红灯闯到家。
事发后一星期,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新买的房子归唐糖,两辆车子归唐糖,两家餐厅的股份归合哥。
就这样,他们婚后十个月就离婚了。手续一办理完的当天,合哥就消失了,他们都没有好好告别,他们都没有好好拥抱,他们都没有说再见。
唐糖卖掉房子,车子,把一半的钱转给了合妈,只身离开。她没有再见过合哥。
兜兜转转几个月后,留在了曾厝垵,开了一家小酒馆,请了一个小姑娘,生意惨淡的经营着,一开就是一年。
没有客人的下午,打工的小姑娘还没到,她常常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大厅,盯着墙看,墙上播放着她跟合哥的婚礼视频。每一次播放她都不开声音,刚开始看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听到她压抑着的哭声,后来就只能听到她扯纸巾的声音,再后来就只剩下沉默,安静得可怕的沉默。
唐糖任自己跟着视频看着一场场只属于她与合哥的回忆电影,反复着看一场场阳光明媚,一场场台风大雨,一个个深情拥抱,还有刻骨铭心的最后一次相见。
她告诉自己说,我并没有在等谁。我只是在等自己幡然醒悟,明辨是非,缝补好心口,说服自己走向通往新生活的大门。
你不会做生意,我来帮你好不好?
004
你不会做生意,我来帮你好不好?
合哥出局子的那天,手机开机就收到医院来的电话,医生告诉他上次做的全身体检报告出来了,请他去一趟。到医院后,医生告知他说他得了胃癌。治疗的办法可以有,除了花大钱还要看胃切除后的恢复情况,才能确定他是否能好好活下去。
台球室封了,背着大额罚款。刚出局子,进了医院,被告知能不能好好活下去还未知。
在医院门口抽了一包烟,坐了一下午后,合哥决定自己扛,不拖累唐糖。
其实在每一个不回家的夜晚,他都彻夜不眠。每一个唐糖的未接来电,他都痛彻心扉。那天唐糖在包厢里的眼神质问,他的心在滴血,当她走出包厢的下一刻,他就瘫倒在地,呕吐不止。绝望得感觉下一秒就是生命的最后一秒。
他们分开后,合哥时刻关注着唐糖的微博动态,关注栏里只有她一人。每一条动态他都要看无数遍,直到不用翻手机,他都能背出来。
关注她的动态,是他与病魔对抗的动力。在消沉一段时间后,在家人的鼓励下,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胃切除了一半,扛过了艰难的初期恢复期后,唐糖已经在曾厝垵扛着不善经营而每天亏本的小酒馆一年了。
合哥出现在小酒馆门口是初冬的午后,不远处吹过来的海风开始透着一点凉意,太阳偶尔露个脸又躲到云里去。酒馆的墙上依然在播放着无声的婚礼视频,唐糖在门口用粉笔在小黑板上写着今日优惠推荐。
写完后,转身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转头就看见了不知看了她多久的合哥。
“你不会做生意,我来帮你好不好?” 提着手袋,一脸苍白的合哥,轻声说。
唐糖回过神后,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进了门。咬着嘴唇,握着拳头,盯着墙上的无声婚礼视频,不出声。
合哥抬头看了看头顶木头上的三个大字,合睦馆。那是唐糖自己涂鸦上去的三个字,也就是小酒馆名字。这块写着合睦馆的招牌,他在手机里看过无数遍了,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还是第一次。
合哥走进酒馆,扔下手提袋,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对着播放机一按,铺在墙上的人们都说了话,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婚礼现场,大家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我是天不二亮,一个喜欢独自走南闯北旅行,写在路上故事的南方姑娘,喜欢搞事情,喜欢吃吃吃的二货。
独处时安静享受孤独,人潮拥挤时鬼马搞怪,梦想白发苍苍也要去流浪,写尽世间温暖与荒凉。
我希望,在写作路上,在旅行路上遇见自己,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