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温柔的——纪念十八

我爱我的十八岁以及十八岁以前的所有闪着光的轻飘飘的日子

八岁以前的家院子里有无花果树折断叶茎流出的白色汁液，有夏天暴雨前风刮过门口铁皮箱子剧烈抖动的声音，有太阳暴晒小孩子黑色短发时微微发烫的灼热。黄昏快要到的时候，隔着厨房的纱窗可以看到水煮鱼冒出的热气和中年男人掂着勺子时周身膨胀出来的骄傲。晚上九点钟，幼儿水彩颜料里添加的水果味香精和绵绵困意混合，小孩子就要准备睡觉了。八岁可真好，就连平时上学也只是学一些“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之类美好的东西。

中学的时候交到过许多有趣的朋友。买过装在透明塑料袋子里的红色的鱼用来画水彩画，逃掉晚自习骑着电瓶车去吃一家离学校很远的涮串，男孩子和女孩子们一起很开心的交流大笑，上课的时候戴着耳机听马頔宋冬野的歌，晚上后桌男生偷偷买来啤酒装在水杯里喝，旁边学音乐的同桌在每个老师不在的晚上倚着墙唱歌，大家一起吹着晚风，不学习也不担心。夏天周末的时候一起出去玩，骑车走过建筑工地，就连沿路扬起的灰尘都觉得是好看的。冬天寒冷夜晚一起在学校练习素描，木头做的画架仿佛都含着脉脉温情。

高考结束回老家过暑假。吃完晚饭的黄昏，不戴眼镜在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路上骑电瓶车，车和人都很少，树和房子像融化的糖一样被钝化了边界，树连着树房子连着房子，好看的不行，晚风温柔的让人舒展开所有的感觉器官，一句话都不想讲，心里只有四个字——人间水墨。夏天院子里有老人种了许多爬蔓植物，整面墙都是绿色的叶子，中间夹杂着五六朵金色或者白色的花，很大很美。晚上和大家一起切西瓜，水果的甜味和空调的冷气一起，美好的值得人一写再写。

我站在十八岁的当口往回看，整个人都觉得柔软起来。一直有被人认真对待，就算有时候看起来很奇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有人在旁边看着我给我留足自处的空间，一直遇到的有趣的朋友和足够尊重我的家人带给我的东西——

我也更加想认认真真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