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已大 人已老,我在城市一角想起你
娃已大人已老,我在城市一角想起你
从未为父亲写过什么,哪怕是只言片语的矫情都没有。但每次想起父亲,总有一种泪湿眼眶的心疼。
父亲排行老二,老二是个尴尬的身份,上有大哥,下有弟妹。大多得不到父母的重视和疼爱。更何况父亲出生在五风的年代,穿的是草鞋,吃的是树皮,小小年纪就出门挣工分。苦难的童年生活赋予了他吃苦耐劳的秉性。但凡可以挣钱的营生,父亲都尝试过。他的手刨过地、挖过煤、采过毛蜡烛……那双粗糙的手掌千沟万壑,到处都是皲裂的口子,像老树皮一样沧桑。正是这双手,为我们这个家撑起了一个避风的港湾。
小时候,记忆中的父亲很少在家,他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浏阳贩鞭炮,辗转多地去江西贩麻,坐火车去东北贩豆粕……家里的大小事务都落在母亲肩头,于是,母亲的怨言就来了:“莫想在屋里做一寸长的事!”对于一个常年难见到父亲,尚不能明辨事理的孩童来说,母亲的评价足以主导一个孩子的评价。幼时的我对父亲自然是没什么好感。
父亲对我们姐弟的学习管束很严,每当发现我们在看电视或者玩耍时,就把眼一横,脚一剁,大手一抡,指着我们厉声喝道:“还不去搞学习!”吓得我们总是战战兢兢地侧身绕过父亲,灰溜溜地垂着头进书房。如果说我们姐弟在农村算是学有所获的话,这不得不感谢我的父亲。但那时的我们,只有惧怕甚至怨恨,和父亲的距离更是遥远。
记得有一次父亲用自行车载我从姑姑家回来,乡村的小路十分颠簸,我从自行车后座颠下来了,父亲竟然毫不知情,自顾自朝前骑着自行车。畏惧感和距离感让我没有去喊父亲。心想:大不了自己走回去!路旁农田里一个做事的老伯看见了,大声提醒父亲:“车上的人都掉了勒!”父亲回头看到路旁呆立的我,急忙掉转头来,眼里满是焦急和自责。他把自行车支好,用手扶着我稳妥地坐上后座,才小心翼翼地朝前骑行,一路上,他不时的朝后观望。
记忆中最漂亮的一件衣服是父亲从上海给我买回来的。质地优良,款式独特,不知羡煞了多少同龄的伙伴!而我陶醉在穿新衣服的满足感中,全然忘了那是父亲省下一张卧铺票的钱,站了十几个小时给我买的礼物。
“再苦不能苦孩子”这个道理父亲一直用行动践行着。父亲的童年穷怕了,他却用勤劳的双手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幸福的童年。当别人家连黑白电视机都买不起的时候,我们家看的是彩电。父亲最大的愿望是我们姐弟能跳出农门,为此,在我读小学的时候,父亲就托关系花了三千多元给我买了城镇户口。后来又在城里买了一块地,为我们创造进城的机会。天知道,一个毫无背景和一技之长的本分农民做到这些,要付出多少代价!
读中师时,父亲和别人合伙办饲料厂,不料交友不慎,对方挣下了房子、车子、票子。父亲收回的却是一叠欠条,白条。而我和弟弟正逢读书与就业的关键时刻,父亲毫不犹豫的把城里的地卖了,用血汗钱为我们铺上了前进的路。而今我在城里上班,弟在市里工作。这些都不得不感谢我的父母!
以前母亲喜欢数落父亲家务干得少,直到我到了婆家,才明白父亲其实是干了不少家务活的。母亲看到我婆婆熟练地杀鸡宰鸭,剖鱼去胆,毫不费力地搞一大桌饭菜招待客人,感到很惊讶!因为这些在我家,都是父亲做的!母亲是娘家的老幺,湘阴一中的高材生,在娘家很少干活,嫁给父亲后,杀鸡宰鸭的事要不是拜托邻居做,要不是等父亲回,来了客人,掌厨的都是父亲。
父亲不善言谈,至今我都不记得他对我说过什么暖心的话。倒是记得他为我做过的事,想来都很温暖。每次我回家,父亲总要下池塘用鱼罩去罩几条鱼下饭,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最喜欢吃塘鲜鱼。我的孩子喜欢吃西瓜,从不种西瓜的父亲从此年年都种上西瓜,到了成熟的季节,就骑着摩托车送到二十里外的女儿家,欢天喜地地逗着外孙吃……
岁月在无尽的回忆和感恩中悄然而逝,而今,我自己的娃娃都已长大,我那为子女操劳大半辈子的父亲脊梁已不再挺拔,面容不再年轻。多希望时光能慢些走啊,让我能永远欢承您的膝下!我在城市的一角,深深地想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