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演员
一
午夜十点。
我走到天桥上，看见那个女人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
“分手吧，我不想多说什么。”她淡淡的说道。我没有回答。
“那就这样吧，以后别骚扰我了，我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走，我的脸立刻扭曲起来，冲上前去，掏出怀里的水果刀，刺入她的腰腹。鲜血瞬间喷到了我白色的衣衫。
“因为你我什么都没了，你现在竟然跟我提分手？你个贱人！贱人！”我接近疯狂的嘶吼道。
“卡！ok了。”导演拿着喇叭喊道。我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跟我配戏的女主角齐丽礼貌说道：“刚刚得罪了。”
“哈哈，你真有意思。万幸的是这次没被NG。刚刚那一条之前一直被导演说表情不到位，我猜，你是没有失过恋吧。”齐丽笑着调侃道。
“今天就到这了，各部门收工。明天晚上再补一条女主角告白的戏。齐丽，回去好好背背台词，你老忘。”我还没有回答齐丽的问题，就被导演打断了。
“好的。真是给您添麻烦了。”齐丽回答道，然后又转向我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衣服这样，要不要脱下来？”
因为刚刚的剧情需要，我在穿在外面的一件卫衣已经染上了一大片的血渍。
“嗯，这件衣服已经很老旧了，我打算回去直接丢掉。”
“好吧。”齐丽抿了抿嘴道：“那，我回去啦，晚安。”
“你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不要紧吗？最近这一带好像不太安生。”
“你是说前天那起女性碎尸案吗？”天桥上淡黄的灯光在齐丽的瞳孔里摇摆不定。
“嗯，听说凶手现在还没有抓到呢呢。”不知道为什么，盛夏的夜晚我竟然起了一丝凉意。
“不止啊，听说那个女孩的尸体还没找全呢。”齐丽低着头，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的头和腿不见了。”
二
到家之后我便把那件染上血渍的卫衣连同接近一个礼拜没有处理的垃圾扔一起进了小区的垃圾桶里。趁着暑假有点时间，我本想找一份兼职的，但是竟然误打误撞的进了剧组。我本来是负责茶水的，但是不知道被谁推荐，导演竟然给了我一个杀人犯的角色。
管他的，有钱赚就行呗。
躺在沙发上，本想小睡一会儿，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刚跟齐丽的谈话。
“她的腿不见了。”
恋腿癖？
不行，太恐怖了！我禁止自己再想下去，虽然自己现在正在演一个变态杀人犯，但是真实的杀人犯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太过恐怖。也难怪导演一直说我的表演不到位，塑造一个连你自己都害怕的角色，还有比这更难的事吗？
但是，我现在是一个演员。我必须要学会塑造各种各样的角色。
那就作为一个杀人犯去生活吧！
我是早上六点的通告，所以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在我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昨天原本满满一桶的垃圾已经没了踪影。
“现在的小区清洁工可真勤快。”
我没有多想，打车直奔拍摄场地。
“求求你，别杀我！”男人跪在我的面前，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我静静的看着他，擦了擦刀锋，淡淡的说道：“你会和她一样，被我慢慢的肢解掉。”
“NG！弥生，你的表演！根本不到位！你演的不是杀人犯，你演的是个秀才！”导演怒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忙道歉。
“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件凶杀案？”齐丽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可能是！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啊！”我接过齐丽递给的咖啡，一饮而尽，“这个角色对我来说，确实是太难了！我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高材生，演什么杀人犯啊？”
“你可知足吧。有多少人垂涎你这个角色你知道吗？”齐丽笑着说道。
“好啦好啦，我只是在发发牢骚而已。”我把玩着手里的易拉罐说道。齐丽虽然是女主角，而且也有些许名气，但是为人一直很和善，尤其是对我，显得特别的照顾。
“不过，那个女孩……”
“嗯？”
“好残忍，凶手真的是令人发指的变态。”
“是啊，凶手将尸块分散的丢在这个城市的不同角落，水库，公交车，电梯，甚至是……居民区的楼道。”
“我的天！”说实话，我现在已经恨不得赶紧拍完，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天清晨，有居民在自家的门口发现了一个黑袋子，打开发现里面是女孩的一只手。”
“你别说了！”我快吐了。
“哈哈，对不起，但是有一点真的是很可疑。”齐丽突然面无表情的盯着天空，幽幽的说道：“女孩所有的尸块都是在同一天被发现的，除了头和腿。你不感觉很奇怪吗？”
“我……”
“弥生！再来一条！”导演在那头大喊。
“好！”我回答道，转身对齐丽道：“我先过去了啊。”
“你看那云，多好看啊。”齐丽看着天上厚厚的云，说道。
“嗯，今天的云确实挺低的。”
下午的时候，突然有两个警察进片场来找我。
“您好，有件事想问一下您。这件衣服是您的吗？”其中一个警察拿出一件被袋子封装的衣服问道。
“嗯，是我昨天丢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两个警察就要上前拉我。
“等一下。你们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怀疑你与最近的一桩碎尸案有关。”
原来是今早警察们接到举报，有人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带血的卫衣，经过化验，发现卫衣上的血渍属于前几天被碎尸的那个女孩的。
“怎么可能？拜托！拜托！那只是剧组用的假血，OK？”我被手铐铐着，近乎沙哑的嘶吼着。
“我问过剧组了，道具组的人说用的是番茄汁，而在你的卫衣上也确实检测出了番茄汁的成分。那血渍应该是之前留下来的吧。”一个胖胖的警察冷冷的对我说道：“你还是从实招来吧。”
“警官，我找到了那天的监控录像，在案发地点附近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一个女警官进来，看了我一眼说道。
胖警官脸上立刻充满了笑容，来回的在我周围踱步。
“证据确凿！”
“不！我这几天除了片场就是家里，剩下的地方我哪也没去！”
“不，你去了！你就是杀害了女孩，并残忍肢解的凶手！”
“不！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演员！”
“不！你是一个杀人犯！一个极度变态的杀人犯！”
“我真的只是一个演员！”
我只是在扮演杀人犯的角色而已……
我一直在演戏。
“卡！”突然导演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跟着的还有齐丽以及各个工作人员。
“弥生，抱歉啊，为了让你进入角色，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哈哈哈，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哎，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生这气啊？”
“哈哈，兄弟，我的演技如何啊？”胖警官给我松了手铐，满面笑容的问道。
“啊，还真是吓了我一跳。”我擦了擦头顶的汗道：“这要真把我抓进去了，那我可就真的死不瞑目了啊！”
“刚刚的录下来没？就要他为自己辩解那一段就行了。”导演吩咐着旁边的摄影师道。
“导演，你脑洞真大。”我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但是这样对我的演技会有帮助吗？”
“不要说有没有用，演员，如果缺少自己对进入角色的暗示，是不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的。”导演严肃的对我说道：“我们只是在帮助你进入这个角色而已，正巧我最近听说你和齐丽一直在讨论前些天那个凶杀案，所以特地搞了一间出租屋来冒充派出所，又找了几个人来扮演警察，哎，你要理解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导演……我会继续努力的。”
从那之后，我的演技就显得特别的游刃有余。少许的自我暗示果然很有用。导演对我也确实很用心，因为演技的提高，我又多了两场戏，也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相处的非常融洽。甚至，在我请病假休息时，导演和剧组的员工们也会来我的小出租屋内探望我。
因为我是一个演员。
三
我一直希望他能做一个好的演员，要求不高，会演杀人犯就行了。
演一辈子。
为了让他深深的进入角色，我和齐丽都对他进行过不同层次的诱导。
毕竟，我也是一个演员。
一个在扮演着导演角色的演员。
说实话，我和齐丽还有小王在肢解掉那个女孩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像现在这么多，直到齐丽说，要不要来点更刺激的？
我不缺钱，我缺的是刺激。
于是我找了许多群众演员来扮演剧组，又找了些人来扮演齐丽的粉丝，没错，剧组的人，他的房东，居民区里的居民等等，那个家伙所能看到的全部都是演员。
我们在演一场他是主角的戏。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表演越来越到位。
“导演，这样可以么？”他那充满冷酷和杀气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
“很好！很好！”
齐丽每次和他谈话时都会假装不经意间给他渗透一些我们犯案时的事情，然后再由他演绎出来，看着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已经入戏了。
入戏和出戏是两码事。
现在的他一直作为我们的替代品而活着。
“时机大致成熟了。”齐丽笑着说道，笑的还是那么好看。
那一天，他请病假，我们借口去他家里探望，趁机把那个女孩的双腿放进了他的衣橱。走的时候，齐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这样真的会有效吗？”我悻悻的问道。
“你看过《霸王别姬》吗？程蝶衣因为总是诠释虞姬这个角色，后来人戏不分了。谁叫他是演员呢？”
“那是因为他的师哥吧？”我摸了摸鼻子道。
齐丽没有理我，自己一个人径直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嘀咕道——
“今天的云也好低啊。”
四
那个女孩的双腿在我的衣橱里找到了，太棒了！害我找了好久，因为自己很少换洗衣服，所以衣橱一直没怎么开。
不过，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这样演下去了。
让一个杀人狂去演一个扮演杀人狂的演员，还有比这更困难的事情吗？应该没有了吧？
说实话，那天警察来找我问话的时候我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当他说在我的衣服上检测出了那个女孩的血液的时候，我差点就招供了。因为，虽然肢解的时候有很小心的穿好雨衣，但是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些许血渍喷到我的衣襟上。
但是幸好，那只是演戏。
也幸好，我是一个演员。
明明嗜血如命却偏偏要装作很胆小，很文弱的样子，现在想想，我自己都笑了。
今天没有通告，我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一条新闻——又一具女尸被找到了，身体被肢解了，头和腿不见了。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太像自己反而又不像自己。
没办法，因为我是一个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