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国学大师陈寅恪，为何给一个300多年前的烟花女子立传？

文 | 雷艳 麦叔工作室作者

柳如是，是明末清初的一代名妓，“秦淮八艳”之首。

在那样一个年代，妓就是妓，没有什么社会地位。

可就是这样一位女子，让许多贵族公子不顾门第和身份也要娶她。

同时，在那个风雨启飘摇的年代，她用自己的行动毅然去保卫脚下的土地，为整个国家尽了一份力，用自己的魄力书写了一曲载入史册的赞歌。

01

1618年，柳如是从小出生在嘉兴一个家贫人家，从小就被掠卖到吴江为婢，10岁时误入烟花从中，辗转在各色男人之间。

在鸨母的调教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这也让很多才子对她仰慕不已，身边不乏名流之士追求。

第一位让柳如是沦陷的就是，“云间三子”之一宋征舆。

柳如是的才华让宋征舆沦陷，于是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她也被他的深情感动，决定以身相许。

然而，这份浪漫爱情刚开始，就被柳如是的身份击的粉碎。

在“吃人”的封建社会下，烟花柳巷的女子怎么配有爱情？

他们面对的是整个社会的重重阻隔，宋征舆出自一个书香世家，母亲坚决反对柳如是成为宋家的媳妇，于是对两人百般阻挠。

正巧当时松江知府方岳贡，下令驱逐外地来的“流妓”，柳如是因之前是苏州人氏，处于被驱逐对象。

她就去找宋征舆商量，希望有个两全之策。

但这个男人软弱的性格也暴露出来，面对各种阻隔既不做主，也不表态，这让柳如是十分失望。

家族的反对，世人的眼光，都对宋征舆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于是他建议“姑避其锋”。

柳如是受不了这个羞辱，一怒之下掏出刀砍断了古琴，意为从此恩断义绝。

我可以宠着你，也可以扔了你，这才是爱情应该有的样子。

宋征舆后来对她念念不忘，写下了很多纪念往事的情诗，但柳如是都不做任何回应，既然选择离开，那就要断得干干净净。

我可以为你牺牲，为你洗衣作羹，可你没有让我感受到温暖，我便离开，这不是绝情，而是成熟的表现。

纵观古代历史，比柳如是有才情的人，没有她的果决；比她果决的，没有她的才情。

一代才女用自己的方式，在那个特殊的时代演绎了自己的传奇。

无论在任何时代，优秀的女人身边，从来都不缺乏优秀的男人，柳如是就是最好的证明。

02

如果说爱上宋征舆是因为才华，那么爱上陈子龙则是钦佩他的勇敢。

陈子龙六岁入学，从小熟读经史子集， 1623年十六岁举童子试，名列第二。

这时他联合大批廷臣反对魏忠贤，这份魄力让柳如是对其很是佩服，两人一见如故，爱情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不久后，他们便在松江南楼同住，每日在楼中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只可惜她出现在陈子龙生命中太晚，此时他已娶了陈张氏为妻。

柳如是不愿意做一个小妾，而原配也不愿意别的女人和她分享同一个男人，于是带人大闹松江楼，一时流言四起，这对情侣只得分道扬镳。

但陈子龙不愿意放弃柳如是，两人在之后的日子里，还有过书信往来。

有野史记载，柳如是曾一度搬到陈子龙家中隔壁去住，只盼两人能够相见，可见他们之间爱的有多深。

只是这份爱让她太累，所有的流言蜚语，以及世俗的眼光都要她一人承受，内心深处也希望陈子龙能够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

无视世俗的定论，可他却从不提结婚的事。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是败给了强大的世俗。

柳如是知道他不会娶自己，把仕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他，怎么会放弃晋升的机会。

社会地位低下的她，只能选择默默离开，以保全了自己的尊严，也给这份爱画上一个句号。

当“爱”已成往事，“情”也只能随风飘摇。

03

宋征舆给了柳如是希望，陈子龙给她温暖，而钱谦益则给了她一个家。

钱谦益是明末的一代文宗，也是东林党领袖，在当时具有卓越的声望。

可就是这样一个风光无限的人，偏偏爱上了世人眼中下九流的妓女。

两个地位悬殊的人决定给爱一个答案，钱谦益毫不顾忌别人的流言蜚语，光明正大的把柳如是娶进家门。

两人住进绛云楼，每日诗茶相伴，过得神仙眷侣一般。

在男权社会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后，终于有一个人肯真正地接纳自己，以正室的礼仪迎娶，这让柳如是很是感动，尽管他比她大36岁。

迎娶那天，惊愕的群众把石头砸向他们的婚船，但丝毫没有影响这对新人的心情。

美好的皮囊那么多，有趣的灵魂仅此一个，钱谦益还作诗表达自己的心情：

买回世上千金笑，送尽平生百岁忧。

经历了两次失败的爱情后，柳如是更加珍惜此时此刻的好时光：

有一个人能够抛开所有，全心全意只为她一人，无论是谁，她都跟定了这个人。

郎有情，妾有意，不出意外，柳如是的人生将是郎君相伴，唯一的不足之处处是生错了时代。

明末之际，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和努尔哈赤领导的八旗兵，都让明朝这座在历史上矗立了二百多年的大厦岌岌可危。

当敌军兵临南京城下时，柳如是劝夫君与自己一起投水殉国。

钱谦益沉思无语，最后走下水池试了一下水，说：“水太冷，不能下。”

而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却给他硬托住了。

就在大厦将倾之际，身为南明重臣的钱谦益本该保家卫国，可他却率领众大臣开城向清军统帅多铎投降，这让柳如是感到绝望。

国破家亡，哪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她散尽家财，只为坚持抗清，当时那些满口家国情怀的“大名士”，却是最早成为投效清廷的人。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秦淮名妓柳如是用自己的力量保卫着这个破碎的国家，让多少软弱无能的男人感到羞耻。

后人曾赞其：“艳过六朝，情深班蔡。”

04

这世上，有才气、有个性的女人，本就不多；但有信仰、有坚守、有气节的女人更寥寥无几。

后来，钱谦益因罪入狱，柳如是散尽家财救下这个投降派。

1664年，即康熙三年5月24日，钱谦益去世，这个让柳如是又爱又恨的男人，留下孤儿寡母后，一声不响地走了。

丈夫去世后，乡里的族人欲争夺钱家的家业，柳如是为保全整个家业，竟用缕帛悬梁自尽，终年46岁。

自此一代才女，香消玉殒。

“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柳如是虽出身风尘，却拥有深厚的家国情怀和政治抱负。

当国破家亡山河变色之时，她却有烈士一般的气节，这份爱国情操让人动容，令人感佩。

300多年后，几乎双目失明的国学大师陈寅恪，在贫病交加中，用了10多年时间，写了了80多万字的《柳如是别传》，以纪念这个感天动地的奇女子。

自易安居士李清照之后，我最佩服的女子就是柳如是，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