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父母从兴义回到了安龙,就像他们从贵阳回来一样,不用想都知道原因,安龙才是家,虽然在兴义有老妹和妹夫这两随叫随到的医生,在贵阳有八个谈得来的小区姐妹花,但是安龙有满满的回忆和母亲的六姐,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二姨叫做六孃,因为母亲在家中行五,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二姨行四,上面有一个姐,两个哥,兄弟姐妹六人,现在只剩下母亲和二姨了,每每想起这些,都能勾起我和表兄弟们的回忆,更别提母亲了。所以,虽然母亲病很重,她还是希望经常回来,这个家里她主事,父亲大多数时候都依从着,在母亲生病前就是如此,现在更是了。上次在兴义,母亲摔得鼻青脸肿,还是警察给送回来的,老妹对于父亲颇有微词,觉得他没有照顾好她,应该做到寸步不离的,但是,正因为母亲非常要强,她让父亲回去看看火上炖的猪手,父亲照办了,而她自己想去买点东西,时值中午,突然脚不吃力,就摔了。从此以后,父亲就真的是寸步不离了,一转眼看不到,就会莫名的焦虑。
得知他们回到安龙,正好有了几天的假期,我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原以为二老在家无非吃吃饭,看看电视打发时间,没想到,这六十个平方的房子,竟然挤了十几个人,邓二姐,胡姐,转姐在打麻将,松林哥眼睛盯着麻将,可能是想自己上吧,但是几个姐把持着,他也就只能在旁边指指点点了。二姨妈坐在沙发上忙着摘菜,母亲也坐在沙发上,想要去帮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病情,就让她坐着。
母亲见我回来,忙着向我炫耀她打跑得快赢了二十多块,我回答说,怕不是业务牌呢,这些当哥当姐的,为了让母亲开心,也想尽办法。母亲气色还可以,不过,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绝对难以想象她是当初因为小玲刚的事情与年轻力盛的赵刚差点大打出手的人,是的,她现在声音中气全无,走起路来右脚不给力,这可怕的病魔,想要把人类的一切美好,都转化成为记忆。
燕姐主厨,幺妹姐的声音还是那么大,不过手也没有闲着,帮着摘菜呢。二姨爹坐在卷帘门口,烟一根接着一根,父亲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喝着茶,陪二姨爹闲聊。秀姐毕竟入门时间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长生哥过来,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孩,指挥小女孩叫我爷爷。幺房出长辈,我也跟着长了辈分,我们家妞妞和豆豆也都跟着升级,有一次,小罗罗很不情愿的叫比自己还小的妞妞做姑姑,我戏说“我们家妞妞真的是背都老黄了”,结果妞妞大哭了一场,她对于辈分是没有概念的,但是听说自己背黄了,觉得委屈得紧,不知道多年之后,她自己听到自己这个故事,会作何感想。我不惑之年就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表爷爷了,成就感算不上,徒增了几分伤感,想想妞妞豆豆尚且年幼,要当亲爷爷,还早呢。我问是谁家的女儿,长生哥说,是小毛家的。
长生这个小名在农村应该是比较常见的,可能的原因是觉得狗蛋,狗剩这样的名字过于不雅,而父母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孩子健健康康,取名长生,一则可以表示长长久久,二则可以表示是家里的第一个男丁。在我生活过的那个村落里,就有好几个叫做长生的,一个是我的父亲,当然,我父亲在家里行幺,生下来的时候身子弱,老太希望父亲能够活下来,就取了这个小名,每每谈起,老太都不无得意,说当年马大强见到孩子病恹恹的,建议把孩子丢掉,但是老太死活不肯,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呢,也许是先人庇佑,父亲后来非常壮实,200斤的担子走五里地都不带歇脚的。还有一个是我们家邻居,姓江,前两天在给老祖太立碑的时候,还见他给玉米追肥呢,风霜留痕,风趣依旧。
长生哥实际年龄纵然已过花甲,但是堆叠在脸上的皱纹再加上略微佝偻和精瘦的身体以及花白的头发,让他显得更加苍老,不过,我印象中十年前他就是这种样子,当时觉得他长得太着急了,现在想想,他这十年冻龄了,属于提前布局了。
邓二姐有日子没有见到了,关于她的很多信息,都是从母亲那里知道的,包括他们家受到教育局长贪腐牵连,她自己生病以及养牛让自己的兄弟骗去十多万等事情,印象中,这个邓二姐本事很大,也顾全大局,没有少帮衬家里。简单寒暄过后,她就专注于打麻将了,大有一捆三的架势,不过看到邓二姐,感觉她要么也是冻龄了,要么就去美容了。
晚饭的时间到了,七盘八碗很快就摆了两桌,燕姐的手艺确实了得,二哥娶了这么一个媳妇,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小芳一家也来了,这身段应该是遗传了胡姐,壮硕,爽朗,腰凳上坐着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小芳现在属于三婚了,每一次结婚都会生一个孩子,由于老辈人认为离婚是非传统的,对于小芳的做派,多少有点接受不了,不过小芳自己倒是不觉得,看起来三婚也挺幸福的,后来又听说她为了维护自己父母,把自己的叔叔揪出来打了一顿,不觉对她刮目相看。安姑爹一家人四口也来了,小路和她的这个男朋友,在懒上还是很般配的。
我拿出了一瓶之前公司的招待酒,本想与表哥们一起陪父亲喝几杯,老人家一辈子辛苦,但是松林哥打完疫苗,没法喝,小芳老公要开车,二姨爹本就不喝酒,而我想着现在城市大了,一会儿我需要开车送他们回家呢,我也就不喝了,只剩下长生哥了,胡姐絮絮叨叨的叮嘱长生哥少喝一点,长生哥倒也听话,总量控制的很好。喝了两杯酒,不免话多,与胡姐间一唱一和的,竟然说到了同学会,老情人等等,给整个家宴陡增了几分趣味。
吃饭完,大伙陆续散了,转姐因为孙孙要睡觉,我就开车负责送她回家,胡姐可能因为感觉叮嘱长生哥没有起到应有的震慑效果,拒绝坐他开的三轮车回家,也坐上了我的车,送完转姐,又到长生哥家新房子那里坐了一会儿,胡姐向我倒了很多苦水,说自从踏进邓家的们,受不尽的委屈,大小事情也就和母亲商商量量的,现在知道母亲罹患了这个病,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人生无常啊。
小毛的媳妇下班回来,寒暄两句,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