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云

2016-12-23  本文已影响0人  珊小小

侨纳森不应该把他在山腰处的那幢房子给卖了,那是他整个夏天避暑和进行写生的最好地方。

他给了自己个理由,下个月的画展需要资金,他必须把它办好,这是绝好的一次机会,成功的话,他可以声名鹊起。他需要钱,他不可能从他妈妈那里拿,她现在没有那个能力帮他了,哥哥也不行,他有那么多的事情,离婚,公司遭遇信誉破产,两方面都在打官司,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向表姑借,不,她不可能借给他,就算她拥有一座金山,足够把她压死,她也不会让他分担一点。朋友,他没有一个朋友比他更有钱了,他只能靠他自己。

是的,从一开始,他开始作画开始,一直靠的自己。

但他还是会对那幢房子感到惋惜,他会因此失去很多灵感吧,也许等他成功后,他能重新再把它买回来。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画展,他邀请了媒体朋友,以及他尽可能结识的一些小有名气的圈内人,他还雇了保安,为这次的画展添上一抹正规色彩。

他必须租下市中心最大画廊一个星期的时间,买一些70年代产的红酒,在赏完画以后,这些消遣是绝对要有的。

他是一个一个打电话去邀请他的嘉宾,还是只是寄一张邀请卡,这些他都要考虑。

在所有的嘉宾中,有些是可来可不来的,无关紧要,有些则万万不能让他们有一丁点不来的想法,那么前者只寄一张邀请卡过去就好,后者两样都做到位吧。

一切就绪,就等下个月的画展顺利开幕。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侨纳森除了摆弄他的画和时不时到场地看一下之外,他没有别的事可做,他也做不来别的事,满脑子都是画展。

他母亲给他打来电话,听说了他下个月要开画展的事,预祝了他一番,然后告诉他,她很抱歉,因为身体状况不好,可能无法去参加他的画展了,她还告诉他,这可能是她打电话给他的最终原因,她说,你能在下周一把你爸在外郊区的那块地的地契给我吗,我可能要用到它,你知道,你爸把那块地的归属权给了我。

侨纳森答应了,他说,可以的,妈妈,我本来就只是在帮您保管。

这不是一件多么难办的事,侨纳森不认为它会影响到自己的画展,他办得到。

还有什么事情吗,他想。在去母亲那里之前,他又去了一次画廊,他一个人在空旷的画廊里巡视,画还没挂上去,然而他已经想好了哪些画要放在哪个位置,他为它们打了草稿,并反复琢磨,直到最终敲定。

画廊的正对面是一家咖啡厅,古旧的装饰,墙上挂着曾经来这里喝咖啡的名人照。咖啡厅旁边还有一个书店,里面设有读书沙龙,再远还有博物馆,真是艺术家聚集的好地方。

他把地契交到母亲手上,没有多说什么,就从那里离开了。

他自己开车回家,车子在下坡,他看到车窗外的景色,大片大朵的白云堆积在下处,映照着蓝色的天空,他越开越近,只觉得它们越退越远,未见得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对他来说,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对事物的敏感度很重要,他需要观察出一朵花与以往不同的美来。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丧失了这种近乎接近直觉的技能,比如现在,他觉得那堆云不怎么吸引他,他满脑子都是画展的事。

他曾经画过一幅以云为主题的画,在白色的各种形状的云朵当中,他画了一朵黑云,仅此一朵,而且形状普通,但他认为这朵黑云是这幅画的点睛之笔,没有它,画就称不上奇特,称不上作品。

在看过这幅画的所有人中,除了他的表姑不以为然以外,她说,看到它我很难过,你知道,我不想在一个完美的日子里头上突然出现一片乌云,那是挺不好的兆头。其他人都表示赞赏,认为画作新颖独特。

它将会是下个月画展的焦点,他想到,将会是他的成名作。

他继续下坡,很快,房子就挡住了那些云,他在平路上行进着。他母亲的地方离他的住址不过四五十公里,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到他自个儿的地方去。

他打了电话给当时一个很受欢迎的画家,是那个画家的助理接的电话,他请求助理转告画家本人,希望他能够来参加他的画展,他请求着表示希望他能来,那个助理表示愿意代为转达。侨纳森放下话筒,他深呼一口气,那个画家的助理,是啊,每一个出了名的画家都会有自己的助理,帮自己接一些电话,转达一些事情,推辞一些事情。

他自以为跟那个画家很谈得来,至少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会来的,侨纳森自语道。他必须来,为了他以及他们的友谊。

离画展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前两个星期侨纳森都做了什么,他去画廊视察,邀请了媒体和知名人士,还去看望了他的母亲,在一个文具店里买了水彩以及画布,到镇上的一个公园坐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什么都没做。然后接到一些友人的推脱,他告诉他们别那么做,画展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们不能把他推进地狱。他为自己选购了一些出席画展的衣服,还准备了演讲的草稿,那里面有他的幽默,他没在人前表现过,但他认为他的幽默很文雅,令不令人发笑都没关系。

离画展究竟有几天,侨纳森根本不敢看日历,他总是很焦虑地想到,快到了,而我还什么都没做,我需要一辆显眼的车和一个优雅的女伴,但有时侨纳森又嫌画展开始的时间太远了,为什么还没到,我都已经把一切都做完了,该做和不该做的,他坐立不安。

他就那样经常一个人站在公寓的阳台发呆,没有人找他,没有人来询问关于画展方面的事情,仿佛一切都安排妥当。

他仍旧站在阳台上,点起一根烟,空气有点闷,天上出现了一片黑云,过了几分钟渐渐多了起来,越聚越黑,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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