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梗之后
夏日的早晨,天灰蒙蒙的,云层很厚,太阳藏在云堆里不露脸。空气有点沉闷,村外,大飞正一瘸一拐的走在乡野的路上,他走路很是吃力,走一段坐下来歇歇,不停的撩起衣服擦汗。平时走这条路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现在大飞觉得特别漫长,好像走不到尽头一样。
大飞不停的甩着胳膊,尽量把右胳膊右腿抬的高一点。很显然,他的右半身有点机械化,不听使唤。他沮丧的放弃了,眼泪不自主的盈满眼眶。在家里,他不敢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自己的父亲母亲宽心些。
只有一个人时,内心的悲哀痛苦就像荒草在疯狂蔓延着,他快崩溃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才不到三十岁,我的孩子还没长大,我的房款还没还完。父亲母亲我还没尽孝心。这明明是老年病,怎么会偏偏找上年轻的自己?他怎么也想不通,一边低头抓扯着自己那不长的头发,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青青的野草上。
一个月前的自己,还是喝着小酒,跑着业务,拿着不算低的薪水,人生好不得意。就是那场酒局,改变了他的人生。大飞忙里偷闲回家休个假,灾难毫无预兆的降临在自己身上。像往常一样跟朋友喝了点酒,出门坐上出租车,突然感觉自己的半身不听使唤,嘴巴歪了,腿和胳膊软趴趴的耷拉下来。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没有一点知觉。抬不起来。
十万火急的被送到了医院,验血,心电图,各种管子插满了身上。医生快速的说着,高压180,低压120,病人意识清醒。经过半小时的诊断检验,急性脑梗死,需入院治疗。听到“脑梗”再加一个“死”。大飞的心就似一颗炸弹爆炸了。脑梗,怎么可能?我才不到三十岁,一定是医生诊断错了。他再三向医生确认,他的病历脑梗死三个字那么刺眼。
此时的大飞,脚上手上被夹满各种管子,输液瓶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流入身体。他无比的痛苦,努力的想抬起那只病腿,可费了好大劲,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点不听使唤。母亲安慰他说,你还年轻,可能是喝酒喝的,过几天就好了。父亲则沉默躲在医院的角落,手发抖的烟都点不着。此时的父亲,那脸就似秋天的霜降打过的叶子,更加皱巴了。
一万的押金很快就用完了,人说有啥别有病。住进了医院,那钱就是纸就是数字而已。记得自己看过一篇文章,住了二十天ICU,卖掉了三套房。这医院还不同其他地方,你自愿交的,没有讨价还价,没有你穷就少交交点的理。为啥穷人有病一查出来就是大病,因为没钱,不敢进医院,小病拖着,大病治不起。就是治了,也是倾家荡产。大飞自从住进了医院,花光了积蓄不说,能不能继续工作?会不会留后遗症让他极为苦恼。
住了几天院,症状在减轻。他的腿有一点点知觉,胳膊也能抬起一点,但还是非常吃力。就是觉得抬起来有千斤重,又好似软绵绵的,没有一丝丝力气。歪斜的嘴巴吃东西都会流出来,母亲拿着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就像小时候喂他吃饭的样子。他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滴到母亲拿毛巾的手上,母亲怔了一下,眼圈也红了。
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治疗加康复,胳膊腿能抬起来了,但手指还是僵硬,比如不能拿筷子,手抬不起来,更别说拿什么东西了。腿好点,能走路,但一瘸一拐,一条好腿拖着病腿可以走。回到家里,当他在路上慢慢地走,他感受到村里人看他那异样的目光,以及他走过去后他们背后的窃窃私语,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嘲笑。
唉,大飞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岁月静好,收入稳定,谁愿意起早贪黑?谁愿意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去拜访客户?谁又愿意陪着客人一杯又一杯的喝酒?到底要身体还是面包,这个问题想必很多人都面临过,也挣扎过。这不是有房贷吗?孩子要上学吗?父母要吃药吗?人说中年如狗,不敢生病,不敢休息,背上扛着一家人的生活,咬牙坚持前行。好不容易生活好点,老天却给自己开了一个这样的玩笑。
大飞消沉了一段时间,亲戚朋友也劝他。生活还要继续下去,自己也不能一直沉沦下去,不能让父母一直为自己操劳。他每天五点半就起床,走出村外,努力的让脚步抬的更高些,不停的甩动胳膊。运动使他满头大汗,汗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那不服输的心让他坚持每天都要走的更远些,无数次他已经走不动了,但休息几分钟,还是咬牙坚持起来继续走。加上中药的调理,他的康复在一天一天的好转。从每天一千米到两千米,三千米。从手指僵硬到能骑电动车自行车,从天天自怨自艾到可以给家里做饭炒菜,大飞付出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艰辛。
他用手支着地艰难的站起来,挺起脊梁,他还要继续锻炼。为了父母,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的未来,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停下康复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