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悠远

2020-08-23  本文已影响0人  亦婷婷1

夏夜,回家的路上,路灯照亮的柳树树干上,蜷缩着一个小生命。暗黄的壳包裹着一个软软的身体,壳上还沾着新鲜泥土。周边的嘈杂人声,像是会吓到它一样,它就那么安静地趴着那里,一动也不动。蛣蟟龟,心里一阵惊呼,像见到老朋友般的欣喜,我用手轻轻捏住了它。

蝉,在我们这边叫蛣蟟,蛣蟟龟是它的幼虫。小时候放暑假,抓蛣蟟龟,粘蛣蟟,都是我们最 开心的事。粘蛣蟟,男孩子最厉害,他们把满满一把干麦子全塞在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下力气地嚼,嚼着嚼着就嚼出了一团白白的黏黏糊糊的东西,我们叫它粘筋。男孩子们把粘筋粘在竹竿顶部,便开始满世界地找蛣蟟了,后边一群更小的孩子兵则跟屁虫般地跟着他到处转。街上参天的大树很多,一群人来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在高高低低、层次纷乱的树枝丛中寻找蛣蟟,眼神犀利地能穿越好远。带着一群孩子兵的好处,就是人多力量大,大家帮着长眼神,小半天就能粘住几十个蛣蟟,装满一个袋子。不过,男孩子们都是小气鬼,只会把袋子打开给我们看看,然后就趾高气昂地走掉了,从来不会分几个给我们女孩子。

因为女孩子嚼麦子从来就没有嚼出过黏性大的粘筋,所以不能和男孩那样去粘蛣蟟,女孩们只能找蛣蟟龟。找蛣蟟龟是从盼望着下一场雨开始的。雨后树下的泥土地,松松的软软的,不知什么冒出来一个个的小孔洞,那是蛣蟟龟的窝。孔洞如果有分币那么大,十有八九蛣蟟龟已经爬出来了,运气好的时候,蛣蟟龟还没走远,会趴在附近的树干上、花草从中,仔细扒拉扒拉就能找到。如果孔洞很小,说明蛣蟟龟还呆在里面没出来,用树枝把孔洞口边的湿土挑开,底下的孔洞变大,这时候把一个手指插进去、伸下去,就会感觉到有个小东西在蠕动,手指头用力一勾一带,一个沾满泥土的蛣蟟龟就被掏出来了。一个个孔洞掏起来,总会有不少收获的。

我们把掏出来蛣蟟龟用井水冲洗干净,倒扣一个搪瓷饭碗里,第二天一早,挪开饭碗,桌子留下一摊黑水和蛣蟟壳。刚脱壳的蛣蟟是黄色的,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身体嫩嫩的、翅膀也是又薄又软,我们第一时间要看它的肚子,看是“响巴”还是“哑巴”。“响巴”肚子上有两个圆圆的“盖子”,会叫;“哑巴”没有“盖子”,不会叫,我们都喜欢“响巴”。挑出来的“响巴”,放在土炕前的纱窗上,让它见光、见风。慢慢地,它的躯体开始变黑变硬,翅膀也能渐渐扑扇起来,“知了--知了--”,“响巴”开始叫了,声音由弱渐强,最后能聒噪地如鼓乐喧天一般,溢出了屋外,和树上的蝉声一起,叫响了整个夏天,叫来了瑟瑟秋风。

在一年年的蝉鸣声里,我们长大了,变老了。粘蛣蟟、挖蛣蟟龟的快乐也早已经烟消云散。我们在成长中失去,在失去中成长,不知不觉已到了人生的秋季。

一个秋雨的午后,四周安静之极,正在聆听自然界天籁之音的我,发觉此时的蝉声也有了些许萧索凄凉之意。一首久违的老歌从心底涌起,我沉浸在歌曲的意境中不能自拔,这首哼唱了30多年的《秋蝉》,终于在知天命的年纪,品出了人生的况味。

“听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绿叶催黄,谁到秋下一心愁,烟波林野意悠悠。花落红、花落红,红了枫、红了枫,展翅任翔双羽燕,我这薄衣过得残冬。总归是秋天,总归是秋天,春走了夏也去秋意浓,秋去冬来美景不再,莫叫好春逝匆匆,莫叫好春逝匆匆”。

低吟浅唱中,我泪眼潸然,此刻的窗外,蝉声依旧,秋风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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