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三辈起落,百年沧桑

2018-05-05  本文已影响47人  真空妙有无量寿
三辈起落,百年沧桑

(一)

饮马的苦力

浮粮店村在过去历史上,地理、自然、人文环境,与现在有所不同。西靠官路驿道,几十家店铺,并联罗列。虽非大集镇,实是九省通衢,两京枢纽的一个节点。一天到晚,打尖吃饭的,歇脚住店的,南来北往,旅人不绝,客商云集。过去的长途脚力,以骡马为主。当时此地,自然催生了一种专替旅人饮马的服务营生。说专,当然不同于现在的专业化概念。但是井里打水、肩膀挑水,木筲特别笨重,瓦罐要格外小心,确也不是个省力气的活。虽然如此,若指望饮饮牲口赚大钱,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为穷到如要饭花子的无业游民,提供了一个捡小钱的机会而已。不过这也算是个巧活,所谓好汉子不愿干,赖汉子还干不了。得会看眼色,现勤快,起得早,睡得晚,晌午头上别休息;腿脚快,嘴头甜,还得指着几分机灵劲,才能赚这个小钱。

当时干过这活的,后人只知道有个叫张景岱的。之所以别人的名字没流传下来,实在是因为,同为饮马的穷苦力,张景岱却经历了不同寻常的发家史。暴富一方,历经三代,不出百年,坎坷起伏,颇多谈资。

( 二  )

富甲一方之谜

不知不觉,谁也说不准是从哪一天开始,人们好像忽然发现,张景岱不再到路边店旁饮马了。而且置地盖房,日子突然发起来了。并没经过漫长的积累过程,可以说是暴富,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到他儿子张新鼎当家,日子就真到了鼎盛时期。山地、洼地几十顷,房屋院落好几区,广亮大门、二层楼,护院的土枪买了好几支。在东阿城里、旧县街,都有买卖铺户;南货北货、土产杂货、钱庄银号,独营合伙,不一而足。那在当时,的的确确就是东阿县西南方的头号大户了。

俗话讲,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张景岱当辈发家,财源从何而来,谁不打个问号。人家就知道,闲操心的人有的是。好像有意识的,张景岱老头往往不问就自说。

据他讲,某年月日,给一位来自北路的客商饮马时,那人曾秘密托付他为其保存了一宗财物。那人对他说,后面已有“道上”的跟上我了,估计再往前走不远,遇合适的地方就要下手了。我这马背的褥套里有金银财物若干,托你替我保存;我如逃过这一劫,随后来取,可与你平分。可是那人始终没再回头。以后我留心打听过,等他南行到了某处,后面人跟上他下手时,才发现已经没了东西;索性便要了他的命,仅得他一匹马而去。时间一长,觉得没事了,我这才敢往外亮;总之是意外之财,捡来的便宜吧。

既然他自己这么讲,别人听来觉得也在理;一直以来也便成了定论的一桩公案了。不过,也有个别人觉得太过戏剧性,很像诌书俚戏聊斋故事,可信度不大;却也捉摸不出另外的可能来。

三辈起落,百年沧桑

(三)

山头上放枪———找“难看”

第二代人,张新鼎,日子过到了如日中天。灾难也就如影随形,接踪而至了。

你不要忘了,咱这块地方,三界首,响马地;往南不远,土山洼,郓城、梁山连成片,灾民土匪不分家。浮粮店张家大发后,树大招风,遭过三次土匪。现在还有人撂这个侃子:“山头上放枪———找难看。”这是当年西南乡土匪来绑票抢劫时,本地人编的歇后语。“难看”是谁?就是张新鼎。可能长得黑点,还有两个麻子,但也说不上多难看。可是,当遭第一次土匪抢劫时,被逮住,逼其吐财,拷问元宝金钱藏在哪里?他应该算条汉子,一般的打骂没用。最后土匪动了酷刑,用香、火纸媒,烧烤他的下巴、脖子、脸,弄得他面目全非,实在受刑不过,才交了部分财物,过了一劫。自打那以后,破相实在厉害,真的是不好看了。

真正找难看的一次,破财加丧命,打死了老的,绑走了小的。

这次估计土匪动用了主力。张新鼎也作了最顽强的抵抗。家人、长工大都躲了,他自己固守在二层楼上。楼是石头墙,铁叶门,易守难攻。等土匪一靠近,他就用备下的石头往下夯,远了便用土枪轰,着实相持了一阵子。

土匪攻击不下,也是着急。毕竟还属远路抢劫,虽是有备而来,但也不宜久战不克。万一县城里土兵一到,也是麻烦,最好不要无功而返。于是加大了攻击力度。又从庄户人家敛了些煤油、柴草堆到楼下,烟熏火燎。这一手使楼上有些力渐不支,招架不住了。楼后围墙外,山坡上,居高临下,土匪布置了枪手,瞅空就放冷枪,张新鼎不幸中枪,完全丧失了抵抗力。最后被土匪攻上楼去,乱刀戳死。

说来毕竟还是土财主,防卫力量太弱。当时的政府也没法说,维持地方治安的能力形同虚设。那天,县大队闻讯赶来时,土匪已基本撤完了;与土匪接了接火,还被人家敲死了一个,拖着个死尸回了东阿县城。

发家后的第三代人,张学方,当时才五六岁吧,被“老缺”找到,架了“肉蛋”。最后用两万二千块“袁大头”赎的票。按当时市价折算,一头大牛二十块现大洋,这一次就等于赶去了一千一百头大牛。要按当时的法律说,牵人家一头牛就是判刑坐牢的罪,就不属于小偷小摸。你就可以想想,当时那是个什么动静了。

                (四)

大伤元气到尘埃落定

土匪的行径,就是烧、杀、抢掠、绑肉票。几次遭遇下来,元气大伤。中间又遭过几场官司诉讼。平时还得时时打点官府,寻求保护,都是破财的灾殃。浮财损失还在其次,后来,地契账目也遭了劫火焚烧,这就真算落架了。无据为凭了,外乡的土地基本全归了种地户。东阿县城一家山西票号,据说等了三年,不见张家上门兑现,估计没事了,关张走人,卷走的银票肯定不是小数。如此这般,不一而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第三代当家人,张学方,到土地改革时,还够被斗地主的标准。地土、房屋加浮财,经过最后清理,这便彻底回归了平民的日子。

(五)

谜底的破解,顺延的话题   

世事就是这样,穷也难,富也难,命运不济怨老天。世人不识因果律,天道无私有循环。名也贪,利也贪,名利来时祸相连。要想睡个安稳觉,外财到手莫喜欢。

有道是,富不过三代,这家的经历,也算是此一理论的一个典型注脚吧。

话说到此,意犹未尽,不妨再回到那个历史的疑问上去。前面说了,张景岱老头发家之谜,他自己公开的谜底是否真实?的确有人存疑。当历史的尘埃落定,人们围炉夜话啦闲谈,讲古论今发感慨时,往往才恍然大悟、清楚了究竟的原委。

笔者曾经与同龄的他家第四代人,有过此一话题的交谈。应该说谁家的事清还是谁家最清楚。他说,楼后东北角那几间小土房,原是我家供“保家仙”的。其实老爷爷得的外财,是从这附近地塟子里发现的。得财之后,认为是保家仙显灵,以后就专门在那里供保家仙了。不错,他家老宅这一片地,与别处不同,全是黄土;从盖房施工所劈开的土层立剖面看,有好几层葬穴痕迹、尸骨遗存;说明这一带在历史的变迁过程中,曾经被多时代的人选作坟茔安葬地,而且都不会是一般的小户人家。这里会有不一般的出土物,现在讲这话不会有人怀疑。文革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本村几位老人,在那片地方为生产队干活刨土时,还曾经刨出过元宝。当时由于多人在场,见面有份,后因分肥还闹过意见,所以保密就不可能了。

当他提供出这一话题线索后,我就接着发表了自己对此问题的延深议论。我说,你们为什么发得快败得也快,而且不光破财还有血光凶灾?不是外财不可发,确实是不管什么财都有个取之有道的问题。咱就说这个地下的东西,多数都是古人的墓葬,当你做工程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挖出的骨殖之类,一定不要随便丢弃,你已经惊动了他们,如果不敬心诚意的予以妥善处置,那是会有后果的,说不定还是较严重的后果,说不堪设想,都不过分。即使只挖到了一些砖石葬器之类,最好也烧香撒米供一供,逢年过节供祖时同时请一请他们,因为你占用了人家的地盘。对地下的出土物,人们往往寄予发财之梦,现在尤甚。岂不知,每一件古老的物件,都已浸入了故去之人的精气神。有的甚至于是主人生前不忍割舍之财产器物,死后仍然不离不弃,始终有着占有和保护意识。活着是守财奴,死后又成守财鬼。也有守尸鬼,活着时一辈子都对自己的身体很珍惜很爱护,死了也不知是死了,始终舍不了自己那把骨头,不肯离去,连转生的机会都错过了。人和鬼都一样,都很可怜。你爱财他也爱财,你有嗔恨心,他不比你轻,他是会借助一定的因缘条件报复人的。

当你财运来时,财来找你也不假。最好用智慧心分辨一下,是恶财是善财,是横财是顺财,不该发的财以不发为好。因果躲不过。古人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另一说,把钱财看淡为好。财能养命也能害命。能把最根本的道理和事实看透最好:人除了正常吃穿花用,生活必需外,多余的并不真正归你永远占有,你只是暂时的保管员而已。此话怎讲?你听好喽,以后慢慢去琢磨验证,是不是,对不对。

你认为的私有财产,实际归五家共有,你得随时往外交,交与不交,到时你自己说了不算。归哪五家?水灾、火灾、官家、盗贼、败家的儿女。不管你哪路来的财,省吃俭用攒下的,费心劳力挣来的,坑蒙拐骗、偷盗抢劫,来路不明到手的,都得从这五条渠道再漏没,真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说死后随葬埋到坟里,君不见,“高坟玉碗儿孙盗”,古往今来还有几座没被官家和盗墓贼挖破的坟墓!

借此也可以说说现在的收藏热。我说,收藏什么也别收藏古董,特别是墓葬冥器。每一件古老的器物,都可能留藏着原主人不寻常的故事,如果你不想招惹无妄之灾,不想被怨鬼戏弄报复,还是远离此道为好。或许你不信,反正有人看得清楚。此道一入就贪恋,一贪就迷惘,一旦入局,迷魂颠倒,只好被鬼牵了鼻子走。类似的现象,你看在四川张献忠沉银地附近,这几年那些淘宝发财人的下场结局,梦幻泡影不说,真实招灾,丧命的、坐牢判刑的、倾家荡产的,吃进去吐出来,报应还很快。倒真不如那些想干却没胆又没本事的人了,一直过着自己的安稳日子。当然更不如,看得破,想得开,放得下;无惊无险无烦恼,平安快活乐逍遥了。

附记一事:

上世纪五十年代,珠山寺院内,除团山小学校占用外,还有黄河水利委员会设立的“团山水文站”在此办公,当时我父亲在水文站当厨工。他与看庙的道士孟玉泉,原本关系就挺好,工作之余时常照顾老人,特别在老道八十多岁,临终重病之际,我父亲全力伺候,老人很信托他,弥留之际,执着自己腰间拴带的一块玉牌说:“新福,脱不了你打发我了,给你说,这玩艺儿,我得带了走。你注意,别叫他们给我拿了去。”“行,你放心吧。”

当地很多人都知道老道有块玉牌,他自己当宝,据说是当年去北京受戒时得的。此牌可预知天气,天旱则灰蒙蒙,表面尘土擦拭不净;天欲雨时,晶莹清澈,如水欲滴。是真是假,却少有人见了。反正老道本人,既珍而藏之不愿轻易示人,又好极力炫耀;弄得传说迷蒙颠倒,真假莫辨。我父亲其实是很爱好古玩的,此时觉得是时机了,便存了弄到手之意。当孟老道咽气后入殓时,我父亲便欲趁机伸手解下来。刚一动手,却见老道睁开了双眼,我父亲便缩手没再动他。又等了一些时候,再试试,确实不再睁眼了,才放心大胆的解了下来。

关键是后续还有故事。

当年我因年龄小,对这些东西没啥意识,可多次见过我爹拴在腰间带着它。听说他送了人,是我外出工作多年后的事。并断断续续了解到了大致的原委。

有一年,他和张新勤大爷两人同船去南乡湖里逮鱼,住于某地,此地有新勤大爷的一位熟人,经常不是船上就是船下的交谈来往。有一天,新勤大爷笑着对我爹说:你说好不?谁谁(即他那位当地熟人),跟我说了好几回,他知道你得了老道的那块玉牌,他想叫我趁你睡觉时偷解下来拿给他看看去。——没想到我爹竟没当回事的说:他恁么稀罕,你就送给他去吧。说着便解下来递给了新勤大爷。——连新勤大爷都是万万没想到的。好不容易得到的、随身不离的一块宝,就那么轻易送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别人都不太理解。过后跟人谈起来,自己曾说出了一番隐情。他说自从得到那块玉牌后,有好几年来,经常梦到老道问他讨要,弄得心神不安;他是个死过去的人,怎么还他去?不知该如何处理好。遇此机缘,还不如就此送了真喜欢的人。果然,从那以后再没梦到过孟老道。没了玉牌,起码落个心清静。

我对此一小小公案的看法是:物各有主,非份之财物不可得。虽是阴阳两隔,但是因缘牵缠,不可思议。因果报应,如影随形,所作所想,大事小情,有是因有是果,因缘会聚时,果报还自受,没有侥幸摆脱的可能。与其后悔,不如不做,及时回头,或可免灾。

三辈起落,百年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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