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这酒，一杯敬古龙，一杯敬寻欢

图片来源于卢导摄

1.  孤独的景和孤独的人绝配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相对家喻户晓的剧名《小李飞刀》，我更喜欢《多情剑客无情剑》这个名字。这是文章的开头，越读越孤独，古龙喜欢轻描淡写却又入木三分写景，写冬，写秋，写夜。

夜，漆黑的夜。残秋已残。黄昏，又是黄昏。夜，秋夜，夜已深。

句虽短，孤独却长，想到的是一人，一马，一剑，一天涯的孤独。

古龙吝惜笔墨，对话极少，可是寥寥几句对话却能让人恍然大悟，也能凸显性格，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高明之处。

2.  古龙和李寻欢，谁比谁寂寞？

懒散而潇洒，萧疏却沉着，充满了诗人气质的落拓客，就是名满天下的浪子游侠，李寻欢。

古龙笔下人物那么多，和他自己最相似的应该是李寻欢。

酒，朋友，女人，是他们人生的三部曲。

人如其名，寻欢，寻欢，浮生若梦，孤苦寂寥，何不寻欢到死？

他们一样好酒，李寻欢用酒止咳，宁愿病死也要喝酒，古龙得了肝病也不愿遵医嘱戒酒。李寻欢文武双全，深得女人喜欢，古龙一生女人缘亦不断，妻子都有过五个。他们都重义气，龙啸云背叛李寻欢无数次仍把龙啸云当成朋友，古龙也是如此，甚至他死后，朋友还买好酒给他陪葬。

3.  前半生从古龙那里读懂故事

李寻欢初见阿飞，长长叹了囗气，喃喃道：“这种天气，想不道竟还有人要在冰天雪地里奔波受苦，我想他一定是很孤独，很可怜的人。”

明明他才是最可怜的人，最爱的女人让给兄弟，连同自己的财产一起，和铁传甲在关外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只能以用那把无情的小李飞刀刻林诗音的木雕，却又总不敢刻出她的面容，怕别人看出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很可怜，却还同情别人。

他平生厌恶的就是寂寞，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

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他欣赏阿飞，可是人人都怪他，说他出现总会带来麻烦，以至于他自己都相信了。“我这人好象已和倒霉，麻烦，危险，不幸的事交成了好朋友，我已不能再交别的朋友了”，所以他只把阿飞这个朋友放在心里，可是付出大多数还是有回报的，在他落于龙啸云手，被困兴云庄，阿飞冒死来救。

我们不能确定付出有没有回报，但是仍会付出，一如爱情，一如我们的父母。

4.  后半生从古龙那里读懂人生

少年沉默了很久，喃喃道：“有时人心的确比虎狼还恶毒得多，虎狼要吃你的时候，最少先让你知道。”

他喝下一碗酒后，忽又接道：“但我只听到过人说虎狼恶毒，却从未听过虎狼说人恶毒，其实虎狼只为了生存才杀人，人却可以不为什么就杀人，而且据我所知，人杀死的人，要比虎狼杀死的人多得多了。”

以前恨龙啸云这样的伪君子，李寻欢把他当兄弟，他却一次次背叛，可是年纪渐长，重读古龙，发现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他嫉妒李寻欢武功高强名满天下，嫉妒他永远占据林诗音的心，嫉妒他的坦荡磊落，也是害怕，害怕李寻欢会轻易夺回兴云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李寻欢来说，财富、权势、名誉和地位，都比较容易舍弃，只是那些回忆，那些辛酸多于甜蜜的回忆，却象是沉重的枷锁，是永远也抛不开，甩不脱的。

李寻欢被诬赖成梅花大盗，龙啸云假意护住他，实际是让小李飞刀不能及时出手，最终李寻欢被困住。世人眼中的小人，固然未必全都是小人，世人眼中的君子，又有几个是真君子呢？比如叫赵正义的人，一点也不正义，“赵正义，我真佩服你，你虽然满肚子男盗女娼，但说话却是句句仁义道德，而且居然一点也不脸红。”

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最难了解，就是人心和人性，人性的复杂，远在天下任何一种武功之上。”现实中两面三刀的人还少吗？你又吃了多少亏？又有多少人，像李寻欢那样，明明知道是陷阱，仍然坦然接受？

5. 得到爱却不珍惜比爱而不得更无奈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刀剑无情，人却有情。

习惯孤独，用一断剑的阿飞，眼睛只带着死气的荆无命，都一样是剑无情，人有情。

李寻欢是有情还是无情？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自己兄弟的怀里，每每想靠近那小楼，看看那倩影，终是不敢，他害怕林诗音比他更寂寞，比他更不幸福。

一年又一年，一口又一口，缝不完的线，缝不完的寂寞——她已将自己的生命埋葬，这小楼就是她的坟墓。一个人，一个女人，若是已没有青春，没有爱情，没有欢乐，她还要生命作什么？

他在高墙外，默默守护着魂牵梦萦的情人，不打扰是最后的温柔。于是小酒馆里多了一个在角落里喝酒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这人必定有段极伤心的往事，所以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愿提起，情愿将一生埋葬在酒壶里。

大雪纷飞，温一点孤独下酒，是情调，温无数孤独下酒，是情伤。

李寻欢爱而不得，林诗音爱而不得，龙啸云亦爱而不得。

阿飞爱林仙儿，一个美貌如仙，心如蛇蝎的女人，这个女人把他当工具，爱情让人成为傻子，林仙儿每天和其他男人以身体做交易，可阿飞却把她奉为冰清玉洁的女神，即使李寻欢把林仙儿是梅花大盗的身份揭穿，即使带着他到小筑前，阿飞仍然盲目，他不是瞎，只是爱上一个女人。

阿飞不再拿剑，眼神也不再锐利，他的手握起扫帚，他的眼数起梅花，十七朵。李寻欢的心沉落了下去，笑容也冻结。因为他数过梅花。他了解一个人在数梅花时，那是多么寂寞。

寻欢不是喜欢梅花，而是因为他太寂寞，梅花也寂寞，在寒冷孤寂的冬天，只剩梅花孤寂开着，而他也曾寂寞到只有数梅花度日，李寻欢还有酒，而阿飞连酒都不喝，因为林仙儿不喜欢。

李寻欢道：我纵然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一个男人若是爱上了一个女人，他的耳朵就会变聋，眼睛也会变瞎，明明很聪明的人也会变呆。

当阿飞终于走出爱的枷锁，终于不爱，林仙儿又发现那么多男人中，只有阿飞爱她，而她也爱上了阿飞。

不幸的是，一个人往往会偏偏去爱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因为情感本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谁也无法控制，谁都无可奈何。

这本也是人类最深遂的悲哀之一。

6.你之砒霜，我之蜜糖

阿飞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实全都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饥饿。”

阿飞从小在野外挣扎，深谙寒冷可怕，可是不识民间疾苦的人只欣赏“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浪漫。

我曾看过青海门源的的百亩油菜花，曾看过桂林恭城的十里桃花，曾看过洪湖的十里荷花，我只欣赏美景的浪漫，可是当地人只把这些当成经济作物。

蓝衣少年若已有四五十岁，就一定会听话得秀很，一个人活到四五十岁时，就会懂得性命毕竟要比面可贵得多，若有人说：生命固可贵，爱情价更高，这定是年轻小伙说出来的。

孩拼命想装成大人的模样，老人拼命想让别人觉得他孩气——这也是人类许多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之一。

十几岁的小女孩偏偏喜欢浓妆艳抹装大人，可是中年女人反而羡慕小女生满脸的胶原蛋白，叹一句：老娘老了，然后在脸上涂满厚厚的化妆品。

7. 江湖里，情义最贵。

铁传甲死心塌地跟随李寻欢近十年，把李寻欢当少爷一样照顾，他没有背叛兄弟，他本不必逃，但是为了守住大哥不那么正义的秘密，他决定被别人当成叛徒，傻不傻？

郭嵩阳点住李寻欢的穴道，替他赴约，故意露出数十破绽，为了替李寻欢找出荆无命的剑法，他本不必死。

就在那次远行回来时，李寻欢遇着了强敌，几乎丧命，多亏龙啸云救了他，这也是他永远忘不了的。但他却忘了龙啸云虽救了他一次，却毁了他一生──有些人为什么永远只记得别人的好处？

他的确为很多人做过许多事，那些人有的已背弃了他，有的已遗忘了，有的甚至出卖过他。

他并没有为郭嵩阳做过什么，但郭嵩阳却不惜为他去死。

这就是真正的友情。

也许就因为世间还有这种友情存在，所以人类的光辉才能永存。

孙小红说“我知道你一向不愿自夸自赞，总是替别人吹嘘，这是你的好处，却也是正是你的毛病，一个人既然活着，就不能太委屈自己。孙小红凝注着他，轻轻叹息道：我爷爷常说，一个人若是总不为自己着想，活着也未免太可怜了。”

李寻欢缓缓道：“你错了，这世上的好人是永远不会寂寞的，恶人痛苦的时候也永远要比开心的时候多得多。”

这个咳嗽的，虚弱的，渐渐老去的游侠浪子，又有谁能想得到在如此衰弱，如此僵偻的躯壳里，竟藏着那么坚强的意志，那么高尚的人格，那么伟大的灵魂？

8.  结

从《多情剑客无情剑》，可以读懂古龙，读懂孤独，读懂爱情，读懂人性，读懂人生。

9.  经典语句

（1）和赌鬼赌钱时弄鬼，在酒鬼酒中下毒，当着自己的老婆说别的女人漂亮──无论谁做了这三件事，都一定会后悔的。

（2）他若是个懦夫，也许反而不会逃，因为他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事比这种孤独的逃亡生活更痛苦。

（3）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活着，没有人有权自已去送死。但无论多卑贱、多阴暗的地方，都有人在默默地活着。

（4）世上绝没有喝不醉的酒，也绝没有难看的少女，他还说，他就是为了这两件事，所以才活下去的。

（5）他目带着笑意：其实真正好的酒要年代越久才越香，真正好的女人也要年纪越大才越有味道。

（6）一个最可靠的朋友，固然往往曾是你最可怕的仇敌，但一个可怕的对手，往往也会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因为有资格做你对手的人，才有资格做你的知已。因为只有这种人才能了解你。

（7）女人长得丑，简直比男人生得笨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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