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 06 风流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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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急而短暂。
仿佛没有来过一样。
夙羽站在院中，面带微笑，却笑得那么冷。一如她拔出的剑，寒光闪闪。
“小羽，”余涯亦出剑，行至堂前，“为兄可不会手下留情哟。”
身音昂扬且自信，一如当年。
夙羽的笑容忽而消失，神色略有恍惚，转瞬又如常。
余涯飞身执剑朝夙羽而去，势如破竹，剑气纵横，使得院中的树叶飒飒作响。夙羽见状连忙以剑抵地，身体往后倾斜，躲过其剑锋，却落了几丝发。
她翻身而起，斜眼一看，余涯正朝她左面刺来，她举剑抵挡，唇边一笑，道：“小妹领教了。”说罢旋即转身，正面相迎。
余涯见这一剑落空，又提剑杀去，夙羽见招拆招。两人又过了数十招，竟然仍未分出胜负来。
“小羽，果然是不一样了啊。”余涯道，语气欣慰。
“是吗？”夙羽看着他，冷冷道，“兄长教的这些，我都记着。如今，算是还给你了。兄长，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你又何尝不是呢。”余涯伤感道。
方才那番过招，两人都有机会伤到对方，不过是彼此念着旧情，心照不宣而已。
“我该还的也还了，现在该你还了罢！”夙羽眼神凌厉，周身杀气腾腾。
“来吧，我绝无怨言。”余涯道。
夙羽冷哼一声，剑指余涯，只见她眼神轻蔑，表情冷酷，手中剑犹如离弦箭、脱缰马，剑气汹涌，势不可挡。
余涯心惊，连连后退，以剑抵挡却是招架不住。加之夙羽身形忽至，握剑步步紧逼，他不得不继续后退，直至中堂。
夙羽知他抵挡不住，稍加用力，余涯便左膝跪地，握剑的手已颤抖不停，仍是拼命抵抗。而终是无济于事，夙羽轻弹剑身，余涯手中剑无力落地，肩上多了一道伤痕。
疼痛霎时席卷全身，余涯不禁叫出声来，又握拳欲捶向夙羽。
夙羽见状，侧身躲过，又迅捷地反击一掌正中其胸口。
余涯哪里还受得住她这全力一掌，整个人顿时飞向中堂画摔了下来，条案承受不住自然也散了架。
“哇”地一口鲜血从余涯口中吐出，他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溢血。
“我终于是还你了。”余涯道，面上豪无痛苦之色，反是解脱，“九妹。”
夙羽也不犹豫，提剑刺去，正欲动手，忽听身后传来一女子的身音。
“不要！”
夙羽也不回头，步步靠近余涯，而余涯却是一脸惊惶地看着夙羽身后。
“不，不，不……”余涯大喊着，神色惊恐。
夙羽这才回头，见余幽篁从腰间抽出软剑杀来。她黛眉微蹙，忙侧身旋转躲避，手中剑锋急转，在余幽篁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剑伤。
“篁儿……”余涯急忙唤道。
“爹爹！”余幽篁挡在余涯身前，“女儿回来了。”
“你不该回来的……”
“爹爹？”余幽篁不解，“我们会救你……”
“你……你们不是她的对手。”余涯面露绝望。
夙羽仍是一副漠然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余幽篁的出现，是她不曾预料的，不过又是意料之中。
他们？还有帮手？倒是大意了。
夙羽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不觉握紧了剑，她转身看向院中，眼波微动。
是他？
霎时，夙羽脑海中浮现一个少年模样，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如眼前情景。
冷子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复杂。他本欣喜若狂，奈何此情此景他是怎样都笑不出来的。
“我要杀了她！”余幽篁喊道。
“是吗？”夙羽稳定心神，不再看他，复转身看着余幽篁，“你想杀我？”
“不！不！”余涯拉住余幽篁大叫道。
他勉强站起来，将余幽篁护在身后，又点了她的穴道，从她手中拿过软剑，走到夙羽面前跪下。
“小羽，篁儿无辜，我求你放过她。”余涯老泪纵横，乞求道。
“无辜？”夙羽冷笑一声，“他们难道就不无辜了吗？”
“我……我求你，我求你……”余涯一边说一边磕头。
“爹爹！您别这样！”余幽篁喊道泪如雨下，哽咽道，“子慕哥哥，求你求你救救爹爹……”
“不准过来！”余涯吼道，额头上多了磕痕。
冷子慕刚迈出的脚，又不由得退了回来。
“小羽，”余涯仰头看着她，“求你放过他们！我愿以死谢罪！”
说罢，他将软剑放在脖颈间用力一抹，血霎时撒在夙羽衣上。
“不要！”余幽篁大喊。
她运功奋力冲破穴道，抱起余涯，捂住他的脖颈，“爹，您撑住……”
“篁儿……”余涯虚弱地说，“不要难过。”
“爹爹，您别说话，别说话……”
“篁儿，”余涯闭眼摇摇头，气若游丝，“不要……不要报仇……咳咳……”余涯又吐了血，睁开眼，继续说道：“一切都是为父……咎……咎由自取……”
“小……小羽……”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夙羽，缓缓道，“对不……起……”
“爹！爹……”余幽篁哭得撕心裂肺。
刹那间，一声惊雷起，雨，倾盆而下。
夙羽垂眼看了看余涯，又抬眼看了看中堂画，画中的一个人正是身着蓝衣白衫。她仍然一脸淡漠，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冷子慕拦住她。
两个人站在雨里，浑身都已湿透。
“为什么？”冷子慕问。
夙羽不理，错身，就要走。
“是你杀了他吗？”
冷子慕拉住她的手臂，缓缓转过头去看她，眼神殷切。
“是。”夙羽没有看他，低垂着眼。
“你……”冷子慕无力地松开手，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却又偏偏听到了。
“你也可以找我报仇。”
夙羽说完，便大步离去。
大雨沥沥，雨声戚戚。
闻言，冷子慕缓缓闭上眼，也不知泪流几行。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可雨滴落在身上的触觉，又提醒着他这不是梦。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杀了他们？为什么她曾经那么天真无邪，如今却这般冷漠？
“啊……”
冷子慕忽然仰天长啸，身音响遏行云，穿过雨幕，传入在雨中行走的夙羽耳中。
她猛地停住脚步，面上仍旧无悲无喜，望着夜幕出神。她只觉心头阵阵绞痛，却又不知为何而痛。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可是看到他们时，却还是忍不住难过。
在夜色之外，还会有光明。那她呢，她还有什么？
没有答案，只有雨声。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有踩水声。
夙羽抬眼，见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伞。“你来了。”她轻声道。
“嗯。”执伞之人点点头。那男子约莫三十岁，丰神俊逸，眉目如画，沉声道，“走吧。”声音温暖、富有磁性，听来只觉安心。
“好。”
夙羽说完便合上眼，任由身体向后倒去。男子连忙将接住，环住她的腰。
“阿羽？”
两人方起步，便听得身后冷子慕的声音。
男子低头看了看夙羽，只见夙羽缓缓睁开眼，再无动作。
雨声淋漓。
“温宁，带我走吧。”夙羽复合上眼，甚是疲累，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尤其虚弱。
“好。”
温宁见夙羽沉睡过去，横抱起夙羽。
他斜眼看着身后，说道：“你若是想要寻她，便来落羽阁吧。”说罢，身影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落羽阁。”冷子慕轻声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