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爱短章
1、
谭妙大三实习时候就跟着唐岸。她入科那天睡过了头，便藏在安全通道等这场晨会结束。刚好遇到同样迟到的唐岸。谭妙惊讶于眼前男子幽深的黑眼圈，唐岸则被这姑娘发梢的一溜粉色弄得瞠目结舌。
唐岸不得不打破沉默。你是新来的同学吧，第一天就敢迟到？老师，明明你来的也不早啊，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唐岸心道，这届学生不好带啊。
晨会言讫，住院总领学生认师。唐岸换好衣服后选项只剩下谭妙。
“张总，我不要她。”
“别啊，唐sir，主任说今年你必须带一个，这小孩挺好，就是潮了点，挺好挺好。”
“你不要我我还不要你呢，张老师，我跟着你吧！”
“别别别，就定你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先走了。”
唐岸坐在桌前摆弄病例，谭妙站在他身后，偷偷吃着早餐。同学，你嚼东西声音再小，可那是蒜香面包，我能闻到的。 那我就吃给你看！咳咳咳，有...有水吗？
在门后，自己接。 可我没带杯子。
那你用我的，放心，我洗过的。 那我将就用下！
唐岸照例向谭妙说明实习要求。你先跟我查房，我手上病人多，平时检查单什么你都要先准备好，每周三四是我们组的固定手术日，我值班你就值班，我值急诊你也要跟着我。
那我不是累死了！？ 嫌累就别干。
哼！ 不准哼。
就哼！
而这天谭妙跟的第一场手术，是肠吻合。腹腔打开的一瞬间，她便发出哇的一声慨叹，手术室内的数双眼睛刷地齐看向她，弄得她手足无措，唐岸笑得很开心。
几年后唐岸常常提及此事，谭妙便羞得直往他怀里拱。她问唐岸，你是那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吗？ 没吧，当时就觉得你好可爱，一下子戳中我。
2、
唐岸连值三天夜班，谭妙便也跟着。为什么会连续三天值班啊，这不合理！谭妙的抗议声似乎绵延了两里路。
我和别人调的，过几天我想休个假。 那我不是很可怜！？
嗯...是挺可怜的，我请你吃饭。 嘁，不稀罕！
谭妙不习惯科室的卫浴，总觉得不自在。唐岸只好道，那这样，这是我家的钥匙，就在最近的那栋公寓的十五楼，你去洗澡，浴室有干净的洗漱用品，饿的话冰箱里有吃的，速去速回。
而谭妙这一去整整两小时不见踪影。这丫头是困龙入海了？二十三点又一刻，谭妙两步一跳出现在唐岸眼前，兀自转了圈，她问唐岸，我美不？
先不管你美不美，刚收了三个病人，赶紧把病程补了先。 哦！
刚刚我从你家里出来，隔壁老太太问我是谁，我解释了半天她才信。
那是房东，我刚工作就租的这间房子，她一直很照顾我。
没想到你家里还挺干净，我都舍不得弄乱。
你灯关了没？
’呀，我忘了！
唐岸见左右无事便遣谭妙去休息。你不睡吗？ 我得盯着，困了就在椅子上眯一会，你快去睡吧。这时花眠虫偃，数点寒星傍月，唐岸调暗灯光，整个病区安静宁和。
唐老师，我睡不着，床不舒服。谭妙从门外探进脑袋，满脸的委屈。
你这丫头娇贵得很啊。 你陪我说说话吧，一会我困得不行就能睡着了。
那咱们聊点啥？ 嗯...唐老师，你结婚了吗？
没，不然我敢让你去我家？ 那你不会连女朋友也没有吧！？
我工作忙，没空恋爱。
你都这么老了，还不赶紧找一个，书上不是说，晚婚晚育，不利于下一代！
歪理邪说，你呢，有男朋友没？ 去年分手了，什么都管我，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天天查我手机。 那正好，咱们科年轻俊彦多得很，像一区的陈棠，听说最近要相亲了。 那人啰嗦得很，一句话要拆成三句说，想想都可怕。 那二区的陈放呢？ 感觉他比你还不着调。
唐老师，我好困了，我去睡啦！
3、
傍晚时候，唐岸休假归来，胡髭满脸，于拐角和埋头疾走的谭妙撞至满怀。你这丫头走这么急干嘛？ 呀，你回来啦，怎么跟落了难似的，被抢劫了吗？ 我忘了带剃须，时间又紧，堪堪赶回来。 对哦，今晚你值班。
唐岸问询这些日子病床情况，谭妙处理的井井有条。我不在的时候，你跟的谁？ 一区的陈棠老师，真的真的好啰嗦啊他，什么事情都要嘱咐三遍，我都要烦死了，以前不觉得你哪里好，可你回来了我好开心啊！
这天下班早，唐岸如约请谭妙吃饭。城南李家巷的酒馆，它的桂花冬酿清冽煞口。微醺的唐岸正托腮凝望，低瓦的灯晕让空气渐渐浓稠。
唐岸，我以后私下里就喊你名字吧，老师老师的怪别扭。 你这丫头尾巴要翘上天，尊师重道懂不，唉，算了算了，随你吧，喊啥都行。
唐岸，我租了那栋公寓的十二楼，以后咱们是邻居啦，医院宿舍太不方便了。 那以后下班岂不是要一起走，别人会以为咱俩同居了。 嘁，谁会信哦，你那么老，我可看不上。 千万别看上我，我攒的那点名声要付之东流了。
唐岸，你怎么那么迂腐，都什么年代了，师生恋碍着谁了吗？ 我不是那意思，哎，你走干嘛，饭还没吃完啊。
4、
周二上午的门诊，门庭若市。谭妙俏生生立在唐岸身后，已足足站一个小时。只有趁没人时候她才一下子瘫在唐岸椅背上嚷嚷着好累。丫头，你坐这里歇歇，我站会。 不要，等会护士长看见又要训我了。 那你去帮我买杯咖啡，可以买久一点，这些人我能应付。
谭妙常说唐岸教的东西里最有用的就是夹缝中偷懒。有什么不对吗，难道非要累死在一线，才叫好医生吗？谭妙，你要记住，留些气力反而能救更多人，至于弯路就让那些蠢货们走吧！
而谭妙学的最好的也是偷懒。直到中午在食堂，唐岸才再见到谭妙。她面前餐盘里的排骨堆叠如山，山后的她吃相可爱到无人之境。你点了那么多，吃得完吗？ 我是怕你来了肉都没了，喏，给你一块，再给你一块。
唐岸，下午我要请假，房东把房子清理好了，我今天就想搬进去。 需要我帮忙不？ 你不是怕别人看到会说闲话嘛，再说我爸妈会过来帮忙，看到你更不好！
唐岸下班时候买了满天星和草莓权作谭妙乔迁贺礼。我毕竟是她老师，该有所表示才对。而电话里谭妙说她和父母在外吃饭，让唐岸等她。
电梯终于叮地一声停在十二楼。唐岸，你可以回家等我呀，干嘛傻等在这里，多冷啊！ 我以为你会很快回来，拿着，小丫头，恭喜你搬新家。
5、
哇，下雪了！
唐岸远远听见谭妙的呼喊，在周末凌晨四时人迹久旷的街道独树一帜。丫头，值了半宿的班还这么精神？ 我有偷偷睡的呀，急诊值班室的床好舒服的！
预报昭示的这场雪早一步抵达，鹅毛飞絮般的雪花不消一炷香便覆满街。早餐铺子尚未营业，连路灯都哆哆嗦嗦投下一缕光。看来只有回家煮碗面了。 呀，你还会煮面啊，我也要吃！
...我不吃方便面！ 方便面有什么不好吗，简单实用，还不用洗碗。 可我看你冰箱里那么多东西，你就是不想给我做，不行，我不吃方便面！
小祖宗那你想吃啥？ 唐岸，你先说说你会啥。 一般的家常菜吧。 那你随便做几道，我帮你煮米饭。
唐岸望着眼前埋头猛吃的谭妙，突然觉得或许在另一个位面他遇到过她。他把这感受告诉谭妙，后者正苦思该给他的菜打分几何。
这鱼香汁调的还凑合，可宫保鸡丁的料酒你加多了，6分吧，及格！ 丫头，你还没回答我呢。 唐岸，你是在暗示你要追求我吗？
没啊，我只是常常觉得你很熟悉。 唐岸，这招太老套了，骗骗小孩子还行。
那当我没说。
唐岸，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越来越依赖你，可那应该不是爱吧，毕竟你大我那么多岁。
傻丫头，那当然不是爱，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师徒关系又碰巧住的近，况且我对谁都很好。 唐岸，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想撇开我呢？
没啊，我只是怕你会喜欢上我。 放心，根本不可能！
唐岸，这场雪要下好久啊。 你喜欢雪天？ 有谁会不喜欢雪天啊，你下午没事的话，咱们去堆雪人吧！ 到时候再说，我要睡觉先。
唐岸补足五个小时的睡眠，他梦见谭妙远远站在那里，身后是一树栀子花，衬得她愈发唇红齿白，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唐岸，你终于醒啦！ 哎呦，丫头，我迟早要被你吓死。
唐岸，你打呼噜了！ 谁睡觉不打呼噜嘛，丫头，不要翻我电脑，个人隐私尊重下。 唐岸，你这张照片是多久前的啊，差距也太大了吧！ 五六年前吧，岁月催人老，流光把人抛。
这雪势扑朔迷离，眼见将止。等唐岸洗漱停当，雪又漫天而来，半步迈不得。谭妙以头抵窗，失望写在脸上。丫头，你笑起来才好看。 屁，我不笑也好看！
6、
唐岸似乎天生就夹带或多或少的悲观情绪。所有的结果昭示前，他都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是他谨守的秘密，只有谭妙知道。
唐岸，你别这么迷信，不就是梦到一只黑猫嘛，怎么，它还能吃了我啊！清早唐岸电话谭妙，说了那场让他惊醒的梦境。谭妙嗤之以鼻，对这个年久失修的男人报以无限的鄙夷。
丫头，我这是关心你，拿着，平时没事就带着它。 这是啥？ 我以前求的平安符，灵验得很。 给了我，那你咋办？
所以你要一直跟着我，一符两佑，物尽其用。 唐老师，您心机深远啊，原来说了半天就是想绑住我！
下午的手术里，唐岸剥离血管时候，那团错综复杂的动脉突然咕咕冒出血来，血压骤降，顷刻淹尽视野。
谭妙惊慌地望向唐岸。唐...唐老师！ 莫慌，给我止血钳。
近心端夹闭后，汹涌的血量稍止，抽吸一番，那团动脉像著霜后的芙蓉花，委地憔堪。
唐岸和谭妙对视了一眼，他突然觉得这丫头的眼睛会说话。唐岸，其实你也慌得很吧！ 丫头，我后背都是汗。
吃饭时谭妙仍然心有余悸。唐岸，那只黑猫妨的是你，干嘛把符给我？ 我不知道，当时醒来后第一感觉就是怕你有事，那样的话我更受不起。
丫头，还好有你陪着我。 唐岸，别动不动就表白，我不吃这一套！
不是表白，只是心里话而已。 ...我知道。
7、
关于唐岸和谭妙恋爱的传言，似乎从没停止过。护理部传承二十多年的八卦传统，涵盖所有科室，据说她们拟了一张couple榜单，唐谭二人自登榜起便居高不下，拥趸也日渐丰满。
唐岸，你知不知道，都在传我和你恋爱了！谭妙抱着一堆病历夹出现在唐岸面前，一脸薄怒轻嗔的样子竟然有些可爱。
早知道了，咱俩走一起时候那帮小护士不都在捂嘴笑嘛。 那怎么办啊，再说我跟你哪有什么cp感啊！
问心无愧就行，传就让她们传好了。 唐岸，你问心无愧！？
丫头，我过了和小女生玩暧昧的年纪，没心思也没兴趣，你如果怕我毁你清誉，明天我和住院总说让你去其他组。
唐岸，怎么成了我怕了，明明是你怕，你又想撇开我，不说了，气死！
谭妙把病历夹一股脑甩给唐岸，气呼呼转身的刹那仍不忘送唐岸一回合白眼。
丫头，15床出院记录还没写。我不归你管了，自己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