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止——第十三章

“伍青，收拾书了，十二年的书都堆在仓库了，就收拾收拾卖掉吧。”

“好。”

听见自家母上大人喊自己干活，伍青麻溜走进仓库。看着角落里好几大箱子的书，平心而论，她真的哪一本都不想卖掉。这些书能攒到十二年，也是因为迟迟犹豫着不肯舍弃。

她转头拿了几个书箱，还是要留下一些搬回卧室的，好好放着才行。

小学的书和杂志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但初中的不一样。只记得从初中开始，就被逼迫着背诵各种各样的诗词，虽然自己的诗词启蒙很晚，但是总归还是喜欢上了文人的风雅。初中语文教科书上的诗词很多，各种批注都被密密麻麻得写满了每一页。

一直翻到初中的书箱的箱底，又挑拣出了几本地理和历史的地图册，才开始规整高中的书。

高中三年的书，很杂乱，那三年里，伍青特别喜欢写文写诗，经常会不管不顾的直接在眼前的本子上写下一些发泄情绪的短句，甚至有时候没纸了，会随便的扯一张纸抽，写完了就随意的扔进笔袋里。

后来她翻课本的时候经常会发现有很多句子是她现在写不出来的。便尽可能的将所有的语句都写在一个固定的本子上。但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有漏网之鱼。所以这一刻她只能一页一页的去翻找，再留下。

语数英和物化生的课本，伍青全都留下了。还外带了三本历史书。所有课本里面，历史的那三本书是伍青最喜欢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些课本，只是看着看着就会很不舍。可能毕竟是学了三年的东西吧，至少现在是割舍不下。

又抽出了三四张报纸和两本练习册，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上面有曾希宁写过的名字和习题。它们在伍青这里，是因为当时搬教室的时候，他为了轻松一点，便挑出了几本无用的书拿给伍青，想让她帮他扔掉。恐怕他不会想到，就为了留下一点点他的痕迹，伍青把他嫌弃没用的书背回了家。哪怕当时她的书包里已经有了十多本书，也要带回来。

和所有学科的复习不一样，语文的三轮复习用的练习册始终只有一本，很厚很厚。伍青匆匆的翻着，几乎每一页上面都有写着她或崩溃或开心的文字。翻回了第一页，好长的一段话，是当时她找语文老师写的毕业寄语。

可能在老师的眼中，她很草率的用练习册让她写寄语，早晚会弄丢，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物理是一份执念，语文便是她发自内心的欢喜。她想用自己的文字表达所有的感情，想用一切去追求文学。没有人可以倾诉的时候，她便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交给了文字。这样的情感，又怎么会轻易舍弃跟文学有关的一切。

……

收拾好之后，又多出了两个小的书箱。伍青一箱一箱的搬回了卧室。她一边走一边想，以后自己有房子了一定要有一个书房，在里面安一个书架，再也不要让自己的书受到任何委屈。

除了一箱教材，还有一箱笔记本，都是她十二年来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把两个箱子摞在原本卧室里就有的箱子上，伍青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把最下面的箱子换到上面来。旧书不常用可以放在下面，但——装满日记的箱子得放到上面来，还是要继续填充的。

……

回到仓库，伍青看着一箱一箱的书被搬走，准备要卖掉了。最后看着某一箱最上面的练习册，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拿起它。可惜最后还是放了回去，任凭它被带走，再不吭一声。

高考之后，她痛过五次：收拾完行李看见宿舍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所有人追问她考得怎么样的时候；报考的时候；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站在校门口不肯离开的时候；还有曾希宁不回消息的时候。

但是这次，也是第六次，是她最痛的。那本练习册陪了伍青一年半，写满了知识点和计算的过程，每次的深夜凌晨都是它陪在伍青身旁。拿起，放下，反反复复地如此，却知晓，她已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它了。

有些努力是因为执念，到了适宜的时间就要割舍；但是那些发自内心的欢喜，总要耗尽一生去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