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的选择

春风晴日，风筝被主人放出来溜达，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这是一种被恩赐的自由。线轮轻转，银丝渐纾，在微风的陪伴下，风筝徐徐升向天穹。

这时候的风筝多像一条狗。同样是被绳索羁绊，系在主人手里，只不过一个放野于地，一个放飞于天。其实风筝是可以有两种境界的，正如狗也有两种状态——或被主人牵引着颈上的项圈，或脱离主人之手自由活动。风筝可以拴在丝线上摇曳于天空，也可以挣脱羁绊，如脱缰野马，肆无忌惮地驰骋于苍穹——这就是常说的断线的风筝。

但风筝与狗还是不一样的。狗即使被主人牢牢牵着脖颈却依然快活，风筝却无时不想挣脱束缚，它在空中努力想拉断丝线，但这丝线如此坚固。

风筝不是狗。狗即使不被主人牵掣而奔得远远的，却仍会回来。风筝一旦挣脱束缚，它就不会回来，也不想回来。因为一番自由驰骋之后，等待它的是如失事的飞机一般无情地坠落，皮开肉绽，甚而筋断骨裂。

我们羡慕风筝能自由不拘地飞翔，却又不忍它的悲惨结局。风筝却是毫无惧色，依然强烈地拉扯着丝线，告诉地上的主人它是多么地向往真正的自由。

这只风筝终于得到了自由，也就是成了断线的风筝。就像马儿脱缰，它高兴地无拘无束、顺风翱翔。乘着清风，迎着阳光，追随着鸟儿，穿破了云彩，追寻天际。终于，时辰已到，一头向下猛然坠落，磕碰着高楼大厦坚硬的肢体，最后落在一棵树上，被一支尖利的枝杈从胸穿透，凄惨破落地悬挂着……

鬼使神差，主人竟然找到了它。已是体无完肤，所幸只有少处筋骨断裂。于是主人给它修固了骨骼，又换了一身皮囊，在晴空万里的时候，又把它放出来“溜达”。主人告诉风筝，莫再任性，希望它从此爱上绳索，不要再挣脱束缚自取灭亡了。风筝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它热爱飞翔，挣脱束缚可以获得翱翔天空的自由与痛快，但紧接着就是生命的毁灭。而只要它接受绳索的束缚，却可以长久地与它所爱的天空会面。

但是这种如囚徒般被绑缚的放飞是自由吗？是真正的飞翔吗？风筝徐徐升空，摆在它面前的是两个选择——要么从此与绳索厮守终生，这样就能时时被恩赐飞翔的机会；要么再度与绳索决裂，用死亡的代价换取一时真正的自由翱翔、纵横天穹的畅快。

风筝思考着，它该如何选择呢？

原载《三湘都市报》（05-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