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鸡

昨天路过一个农民家，一位大婶冲出来说我压死了她家的老母鸡，要我赔偿200块。我看了看她身后的屋子，很爽快地掏了钱。结果她今天一早来非要还我钱，还给我拿了一大袋菜。

三舅身体不适，住在城西的一家民宿里疗养，我们带我妈去看他。那是个山脚上的小村庄，民风非常淳朴，空气非常清新，三舅平时的一日三餐，都是当地居民亲手种植的蔬菜，以及自己养的鸡鸭。有时候散步的时候，路上随处可见自由活动的鸡鸭鹅，尤其是鸡，飞来飞去的很是自在，吃的是草丛里的飞虫，以及各自东家洒的稻谷跟玉米。我看到的时候会想，这些鸡都比我们人类幸福。

现在民宿没什么客人，暑假的旺季还没到来，基本上就是我们这几个人出入。

结果，我们昨天路过村口第二户人家的时候，我妈叫我们停一下车，她想去问问有没有土鸡蛋卖。结果，车刚停，人还没下车，就有一个大婶突然冲了过来，而且是怒气冲天的那种。为了安全起见，我下车跟大婶“正面冲突”。

大婶说，“你们，是不是你们，今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把我家的鸡给压死了？那可是我养了三年的老母鸡啊！”

“什么？”我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莫名其妙。今天早上我们确实从这里经过，但是没有压死什么老母鸡啊。

“你还想狡辩，有人看见了，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就是你们这个牌子的，你还想抵赖吗?”我正想说，我们这个牌子的汽车本来就是街车，大街上到处都有的那种牌子，而且黑色也很普遍，怎么就是我们家的车撞死的呢？

大婶也不管我的反应，直接哭开了，一边哭一边比划，“我们家这只鸡真是死得太惨了，硬生生被拖出了半米长的血迹啊，你们这些开车的人啊，真是太不小心了，我的老母鸡啊，每天都要给我下一个鸡蛋的啊……”

我看看地上，确实隐约有一条血迹，虽然我不确认那是不是鸡血，但是我看看大婶伤心欲绝的样子，再看看她身后的两间破败的瓦房——如今郊区的房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两三层的小别野了，很少能看到这种瓦房了，我动了恻隐之心，大概这只母鸡对她真的很重要吧。我看看这周围，也没个监控，想要揪出元凶估计很困难。

“那个，大婶啊，你看怎么赔偿你比较好啊？”我小心翼翼地问。

“200块！我们家这只鸡是宝贝鸡，可会下蛋了，下的鸡蛋都能卖到两块钱一个。”好吧，听到200块我开始后悔我刚才那么直爽地承认了。菜市场的鸡贵一点也就20多块钱一斤，她的一只老母鸡居然要200块！

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还是给了200块。希望这些钱能抚平这位大婶内心的伤痛吧。

我上车跟我妈说，这家没有鸡蛋卖，我们还是去别家问问吧，然后就开走了。

结果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那位大婶突然出现在我们住的民宿里，我想坏了坏了，她不会反悔了吧，200块钱不够？此时，我的后悔又多加了一级，你说我没干坏事干嘛非得承认？

出人意料的是，那位大婶说，“不是你们撞的你们怎么承认了，喏，钱还给你，这点菜是我自己种的，实在不好意思啊，刚才有个人找上门来，说早上撞死了我家的鸡，来赔礼道歉来了。”

原来，早上有个人走得很匆忙，天又蒙蒙亮没看得太清楚，后来看到车身的血迹才想起来路上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结果那个人傍晚开回来了，就听说这家的鸡被撞死了，急得直拍大腿。

那人主动付了钱，那位大婶才知道不是我干的，就拿着钱和菜来找我来了。村庄不大，做民宿的就在最后头的一家，所以他们都认识。

我邻居看完她的三舅回来，给我带了那位大婶给她的菜，太多了，实在吃不完，就分了一点给我，顺便跟我讲了讲这只200块钱的土鸡的故事。我真的感慨万千，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做农民是很不容易的，我十分理解这位大婶，之前我有个小姐妹说厌倦了城市生活，节奏太快，消费太高，就辞了工作回乡下了。但是，两个月没到又重新会来了，她说做农民也太难了，种个菜没种活，养个鸡养死了一窝，而且大日头下面干活实在吃不消，还是回来吹空调吧。是啊，我们追求的诗和远方，可能就是别人当下的苟且吧。

当然，她部分青红皂白地说这是我邻居撞死的鸡，也有失偏颇，但是心理着急，损失巨大，是可以理解的。城市里装满了监控探头，但是农村里还没有普及，所以发生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大家有商有量，客观地分析是不是真的是这辆车撞的，仅凭颜色和车型去判断，也太笼统了。当然了，这个村子不大，车子也不算多，所以相对比较容易锁定嫌疑车辆。我邻居算是脾气比较好的，如果换成那种火爆脾气的，估计现场会打起来。至于打起来的后果，那可就无法预测了。

最后，如果我碰到这种事，我觉得我心里也会发毛。我邻居说，她判断了一下吵架她肯定是吵不过那位大婶的，大婶身上带着一股强烈的蛮劲，她绝对不是大婶的对手，所以她选择直接用钱解决。而且大婶家看上去过得确实不太好，比起周围的小别野，她家的房子显得又小又破，让人怜惜。所以，如果换成是我，我应该也会主动掏那钱吧。

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