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劝我放弃写作的主管姐姐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为了什么写作?”
一个月前,我辞职的时候主管姐姐问了我这么一句话。这对我来说本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当我想推心置腹表达一下想法时,主管姐姐却摆着手不耐烦的说,“你还是先听我手吧,你记着哈,我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的。”
为我好?每次听到这种话总是觉得很害怕。我们周围总是有很多这样的人,喜欢用自己的经验和认知为基础为你提出“为你好”的建议。虽然很感谢别人悉心给自己建议,但每每听到这个词心情总会莫名的复杂。
“你平时会把你写的东西发在哪儿?”主管姐姐喝了一口茶,用眼神示意我坐下。
“我就发在朋友圈,有时候想起了的话还会发在微博。”
“你调查过大家对你的文章的看法吗?有对每篇文章的阅读量点赞数做一个系统的分析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摇了摇头,不解的看着主管姐姐。主管姐姐转了一下椅子正对着我,右手端着茶,身体向后靠着翘起了二郎腿,“没有分析就没有改进,没有改进就没有进步,没有进步,你写的终究还是一样的东西。”
“中国十多亿人口,在这个全民写手的时代会写东西的人太多了。每天被写出来的文章比你浑身的毛发都要多,你想出彩就要写的足够好。可足够好的东西是要有人生经验的,咪蒙也好、顾爷也罢,都是在一个行业里实打实的摸爬滚打过,有真材实料的,所以写出的东西才有深度和共鸣。像你这种二十出头的孩子没什么经历,是写不出有沉淀、论点充足的内容的。何况你写的文章类型不够集中,爱情也有,悬疑也有,散文也有,根本不可能出头。”
“我就是当爱好……”
“你只能当爱好,”主管姐姐再次打断了我,“如果你是因为想专心写作而辞职,那你就要就要承受粮尽弹绝的后果。你现在在文案策划这个岗位做的不错,如果你今年已经四十几了,不工作也能活自己我便不拦你。”
除了不断的用右手捏自己的左手外,此时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记得之前写小说的时候,刚开始我用的第一人称,读者说,应该用第三人称。于是我删掉章节重新写,又有读者说,还是用第一人称更有代入感。后来的一些文章也是,有的人觉得很好,有的人觉得很烂,渐渐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只是想通过文字来抒发自己的情感。
“你在听我说话吗?”主管姐姐看我发了呆,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听了,也没听。”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到。
“你什么意思?”主管姐姐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严肃的看着我。我也不畏惧,也坚定的看着她。
“首先,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帮我分析我现在的情况,我知道您觉得我没有靠写东西养活自己的能力,这一点我非常承认,但是,”我一字一顿的说,“这是我的爱好,说庸俗点,是我的梦想,是能让我觉得开心的东西。”
主管姐姐偏过头,脸上藏不住的冷笑和不屑,“然后呢?”。
“然后,我的辞呈上说的很清楚了,我辞职是因为公司离家远又总加班,没有留给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哼,既然你这么喜欢,你可以少睡几个小时啊。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想工作赚钱,还想有自己的时间。真是什么便宜都想占。”
“您知道我身体……”
“借口,”主管姐姐站起身收拾着桌子上的文件,“如果你真的足够喜欢,哪怕不睡觉你也会坚持下去。出去吧,一会儿我给你盖章。”
出了主管姐姐的办公室,我不争气的眼泪不自觉喷涌而出。我觉得委屈极了,公司连续加班了半个月,每天晚上回家都已经是深夜,洗漱完就差不多一点了,睡六个小时七点又要起来挤一个小时的地铁。我从来没在上班时间写过跟工作无关的事情,我觉得我对待工作真的尽力了。我只是想换一个加班不这么严重,晚上回家可以敲敲字看看书什么的,这样就是安于享乐了吗?
突然想起之前我妈千里迢迢来成都看我,我找主管姐姐请假的时候主管姐姐说,“既然选择在离家这么远的外地上班,就要承受无亲无故的后果。我只给你一天假,出去吧。”
在客户那儿说了委屈的时候主管姐姐说,“这么脆弱就回妈妈怀里去亲亲抱抱举高高,在这儿呆着干什么?”
发跟我父亲有关的文章时主管姐姐说,“下次发这种悼文的时候记得屏蔽公司的人,你这是等着谁可怜你吗?”
我列举这些不是想说自己有多委屈,而是我清楚的意识到,她说都的是对的。这才是真正让我觉得沮丧和可怕的。
回到家瘫在沙发上,我觉得自己糟透了。翻出自己以前写过的一些文章,看一篇删一篇,最后都删掉了。当时我发誓,以后除了谋生的策划和软文外,我不会再写任何文章。
本来只是因为频繁加班和越来越糟糕的身体状况辞的职,现在却成了为了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梦想”。不可笑吗?
我在家睡了整整两天的觉。想来后望着天花板痴痴的发着呆,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懒得去给自己一个所谓的交代。只是望着桌子上的键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记得当时买这个青轴机械键盘的原因就是因为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一盏灯,听着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韵律,沉浸在自己书写一个又一个故事里,跟故事中的人物共享着自己的每一份情感。那时候我觉得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想。
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看法,放弃人生中最大的乐趣,放弃自己唯一拥有的自由,放弃去表达去爱去很去感受的权利?
我给主管姐姐发了一条微信:
“陈姐,我听了您的建议,决定这几天在家里好好整理一下以前写过的东西,然后分析自己哪儿做的好哪儿做的不好。工作的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但是我觉得您有时候说话太过分了些,就算我不是玻璃心,也受不住您每天毒舌的攻击。您可以瞧不起我,但您没权利让我放弃我的梦想。”
虽然我的措辞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虽然她已经不是我的主管了,但毕竟是前辈,总是要尊重的。我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站在镜子前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之后坐在了我的“宝座”上,当我打开文档描述着自己脑海中一个个故事的时候,那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北方的故乡。那时的我踩着一望无际的厚厚的雪,望着湛蓝的天空听着雪被压缩发出的清脆——我重新活了过来。
我癫狂了,为文字癫狂了。我不求写出华丽的词藻,不求得到别人的欣赏,我只想在文字中找到自己,哪怕它的排列是错误,逻辑是混乱,哪怕它被无数人唾弃——我不在乎,因为它是属于我的,因为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如果你也曾怀疑过自己,如果你也跟我一样遭受过很多打击,与其自怨自艾,不如用实际行动去证明别人是错的,或者,证明别人是对的。
年初一的时候,我给主管姐姐发了“过年好”。第二天,主管姐姐回复我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也有一颗作家梦。后来因为工作,因为婚姻,因为新降生的小生命,一次次的放弃了。我后悔过,但正是因为我年轻时的放弃,才让我今天成为你的主管,成为一个成功的妈妈,成为一个不错的企业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但我希望你理解,什么叫做爱之深责之切。如果你还想沉浸在梦里,那我希望你努力。祝你好运。”
谢谢你,谢谢所有曾叫我放弃写作的人,谢谢所有曾支持我鼓励我的人。没有你们,没有我。
愿所有在文字中倾注灵魂的人,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