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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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回望

图源网络｜芭蕾舞者

01

云蕾是一个中国西南地区的普通农村姑娘，02年的西南农村还是很落后且贫穷的，许多农民累死累活地外出务工、在家务农，有时候却还是没能保证温饱，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对比起那些衣食不保的家庭，云家作为村里有名的养鸡户，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一家四口虽然过不上什么大鱼大肉的生活，却也能保证家里人都衣食无忧，住的也是小二层的平房，比村里那些砖瓦房、黄泥房好太多了。

02年的中国出现了大范围的鸡流感，死了很多鸡，许多大养鸡户都亏大发了，云家却因为夫妻两人手脚勤快、养鸡规模小，鸡舍打扫得很干净，鸡的活动范围也大，并没有多少只鸡生病，到了年末鸡肉价格上涨的时候，云家夫妻将养的一百多只鸡全卖了，小赚了一笔，也有钱过一个好年了。

也是因为卖鸡赚了一点钱，云爸爸才决定在明年春节初五的时候带全家人一起去县城玩玩，既是为了庆祝今年的好生意，也是想带家里的两个孩子出去见见世面、去县城里玩一玩。云蕾四岁、云龙两岁了，因为前几年家里没怎么赚钱，这俩孩子都还没去过县城呢！

02

时间很快地便来到了03年的正月初五，云家一家四口起了个大早，收拾齐整之后便开开心心地坐上了前往县城的车，第一次进城的小云蕾和小云龙更是兴奋得坐不住，一直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在被云妈妈严厉地呵斥了几次之后，两人才稍稍安分了下。

庆祝的第一站，是县城的游乐园。这个游乐园里的游玩项目并不多，只有旋转木马、滑滑梯、高空秋千等一些简单的项目，远远比不上大城市游乐园的多样和刺激。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简陋的游乐园，对当时的小云蕾来说，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奇妙的世界了。

那是小云蕾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也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做游乐园，那是儿童的梦幻城堡。

云家一家四口在游乐园里疯玩了大半天，连午饭也是在游乐园内潦草解决的，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行人才带着疲惫的身体和兴奋的心情走出了游乐园。

“也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吃完晚饭再回家吧，省得回去还要做饭。”云妈妈说。

“好呀好呀，妈妈，我们去吃肯德基吧，刚刚在坐旋转木马的时候，我听到其他小朋友说这个东西很好吃，我们也去尝尝吧。”小云蕾抱着云妈妈的腿说道。

“肯德基？我听村里的林大哥说过，就是裹面粉用油炸的鸡肉，还有一些包子饮料啥的，是县城新开不久的店。”云爸爸说。

“吃肯德基！吃肯德基！吃肯德基！”两岁的小云龙趴在云妈妈怀里大叫了起来，也吵着要去吃肯德基。

“好好好，那就去吃肯德基吧，我们去找一下店在哪里。”云妈妈边哄着小云龙边开始寻找肯德基的位置。

一家人走了近半个小时，又沿路问了几个便利店老板，才终于找到了肯德基的位置。还好此时并不是饭点，店里的人并不十分多，还有空座，云妈妈一手牵着云蕾一牵着手云龙走到空座上坐了下来，云爸爸一个人去前台点餐。

小云蕾翘着腿坐到座位上，一边晃脚一边抬头四处望，很快就发现了大堂中间挂着的电视机里正在放着动画片。云蕾不是第一次见到电视，村里的小卖铺就有一台黑白电视，却是第一次看到动画片，因为小卖铺的那台电视放点都是电视剧，从不放动画片。

云蕾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已经无暇再去观察别的新鲜事物了。动画片里的小女孩穿着纯白的贴身蓬蓬裙，踮着脚尖，偶尔抬腿偶尔挥手，还不时转圈，一看就是在跳舞。

云蕾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舞蹈，电视的清晰度很一般让她只能将女孩的动作和表情看个大概，大堂里更是十分吵闹让她无法听见电视里女孩的声音和她跳舞时的配乐，即便如此，云蕾依旧能从这粗糙的画面中感受到女孩的高贵和优雅。

云蕾盯着电视机看了很久，直到那女孩跳完了整支舞，电视机里的画面切换成广告了，她才收回了视线。

“她跳的这个舞可真好看，我也想学，到时候变得跟她一样好看。”云蕾萌生了想学跳舞的想法，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舞蹈，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去跳舞、是否适合跳舞，她只是想想而已。

“妈妈，刚刚电视里的小姐姐跳舞好好看呀，我也想去学。”隔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到了云蕾耳中，原来她也被动画片里的女孩和舞蹈迷住了。

“妮妮喜欢学芭蕾舞呀，那等开学了妈妈就带妮妮去报名学芭蕾舞好不好？”她的妈妈温柔地对她说道。

“好！”那个小女孩开心地应道。

“原来……这种舞蹈叫做芭蕾舞吗，真好看，我也想学。”云蕾看着那个女孩脸上的笑脸，想学芭蕾舞的心思突然又坚定了几分。

“肯德基来咯～”云爸爸端着炸鸡汉堡可乐等餐品走了过来，云蕾眨眨眼，收回了杂乱的思绪，准备开始吃东西了。

03

从县城回来之后，云蕾时常会想起动画片里那个跳芭蕾舞的小女孩，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她学着女孩跳舞的样子踮起脚尖想要抬腿想要转圈，却因为未曾经过训练，根本无法站立，更遑论转圈了。没办法，她只能先练习踮脚尖，想让自己先能用脚尖在地面上站稳了，再去练习转圈。

一开始，云蕾是背着家人偷偷练习的，可练习的次数和时间多了，总是会被家里人发现的。半个月后，云妈妈终于发现了躲在房间里扶着墙壁练习踮脚尖的云蕾。

“你不去带弟弟，在房间里立什么脚尖，没听到你弟弟在客厅哭吗？”云妈妈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边扯着云蕾的耳边一边骂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帮妈妈干点活。”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云蕾捂着耳朵说道，噘着嘴走出了房间，准备去客厅找小云龙。

“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云妈妈也走出了房间，嘴里还不停地唠叨着。

自那以后，云蕾便没什么机会偷偷练习了。她要帮忙照顾小云龙，还要帮妈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有时候还会去养鸡场看顾小鸡崽，有时候又有同村的小伙伴来约她一起去玩耍，她的时间和注意力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满了，让她无暇再去练习跳舞。只有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静躺在床上的她才会突然想起动画片里那个跳着芭蕾舞的美丽女孩，想起那个想学芭蕾舞的自己。

可一到了白天，她的世界又被家人、家务、玩耍占满了，她又忘了自己想学跳舞了。

04

不知不觉间，两年时间过去了，云蕾也六岁了，云家父母考虑了一番，决定让云蕾提前一年读一年级。于是，06年的9月1日，六岁的小云蕾就成了一名光荣的一年级学生。

上了小学之后，云蕾便不用再帮忙带小云龙，也不用再去养鸡场帮忙看顾小鸡崽了。云蕾上的是镇小学，离云家比较远，中午便不能回家吃饭了，只能在学校吃，等下午放学了再回家。

镇小学一年级的课业比较简单，云蕾又有几分小聪明，很轻易地便完成了学习任务，之后，便是云蕾的空余时间了。一开始，云蕾只能发呆或者和班里的同学稍微玩耍一下，打发空余时间。后来，云蕾开始学拼音、开始识字之后，她便开始去学校的小图书馆里看书了。云蕾并不喜欢看书，可她更不想无所事事的发呆，和班上的同学相处得也不像村里的小伙伴那般融洽，和她们玩得并不十分开心，所以在有了其他方式可以打发活动之后，云蕾便不怎么和那些同学玩闹了。

最近这段时间，云蕾看的是《安徒生童话》，里面写了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有公主王子，有天鹅有青蛙，还有美人鱼等等，每一个故事都让她大开眼界，觉得十分新奇。

今天，云蕾看的是《红舞鞋》的故事，故事里有一双红舞鞋，只要穿上了就脱不下来，会一直不停的跳舞，除非砍掉穿着红舞鞋的双脚，舞蹈才会停止。

穿上就会跳舞的鞋子……好神奇的样子，如果她有这样一双鞋子，她是不是不用学习不用训练就会跳那个动画片里的芭蕾舞了？这个故事唤起了云蕾久违的关于跳舞的记忆，动画片里那个跳着芭蕾舞的女孩那高贵优雅的美丽身影突然又重新出现在了云蕾的脑海中。

云蕾走出了图书馆，她看着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便学着动画片里的女孩那样偷偷地踮起了脚尖，想让自己变得和那个女孩一样美丽优雅。可她之前辛苦练习了近半个月才勉强能踮着脚尖站稳，如今她已经两年没有练习，又怎么可能还站得稳。意料之中的，云蕾踮脚站了半秒的功夫便又恢复成了平脚站立。

云蕾又试了几次，依旧只能持续半秒钟就不行了。

云蕾感到气馁不已，也不想再尝试了，低着头准备走进图书馆内继续看书。

“小同学等一下。”云蕾才有动作，一个温柔的成年女声突然喊停了她的脚步。

05

云蕾停住脚步，循声望向来人，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是一个上身穿着淡黄色纯棉短袖上衣、下身穿着浅蓝色宽松牛仔长裤的二十多岁的女子，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白皙的脸上有着清秀的五官，乍一看去像是学校的老师。

“你是在练习跳芭蕾舞吗？”女子朝云蕾笑了笑，缓步走到她身边，柔声问道。

云蕾抬着眼睛望着她，有些紧张地用手揪住了衣角，轻轻地点了下头，依旧没有出声。

“你别紧张，我是学校二年级的音乐老师，学校的舞蹈队也是我在管，刚刚看到你好像在练习芭蕾舞，所以过来跟你聊聊天。”许是察觉到了云蕾的紧张，女子又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语气更轻柔了几分，“看你的年纪和个头，应该是一年级的学生吧。”

云蕾轻轻地“嗯”了一声，对她的猜测表示肯定。

“你是喜欢跳舞吗，要不要来舞蹈队跟我学习？”女老师问云蕾。

云蕾听到女老师的提议有些心动，如果能在学校里跟着舞蹈老师学习，也许她就能早日学会跳舞，也许有一天她就能像动画片里的女孩一样跳着高贵美丽的芭蕾舞了。

云蕾有心想去舞蹈队学习，却又怕面前的女子是坏人是骗子，而不是学校里的老师，因为她入学一个多月了，从来没有见到这个老师。

“快……快要上课了，我该回教室了，老师再见。”云蕾没有答应女老师的提议，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她朝女老师微微弯腰鞠了个躬，便找借口回教室去了。

女老师看着云蕾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知晓自己大概是被当成坏人，却并不十分在意。她已经向这小女孩表明了身份，如果她是真的喜欢舞蹈想学跳舞，肯定会再去学校舞蹈队询问情况的，到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真的是学校的老师了。

芭蕾舞啊……真是久违的舞种呢。女老师回想起云蕾刚刚稚嫩的踮脚尖的芭蕾动作，心下有些感慨。过了一会儿，她也离开了图书馆门口。

之后的几天，云蕾一直有关注学校舞蹈队的事情，甚至还在放学之后偷偷去舞蹈室看她们训练，发现教习老师真的是那个女老师，她才确信了那人的教师身份。确认了女老师的身份后又过了一个星期，云蕾才磨磨蹭蹭地再次出现在了女老师面前。

“老师好。”云蕾涨红着脸，小声地问好道。之前在图书馆的时候她把老师当成骗子了，不知道老师会不会生气。

“是你啊，我记得你，那个喜欢芭蕾舞的小同学。”女老师看着面前红着脸的云蕾，微笑道。

听到女老师的话，云蕾脸上的红晕又更深了几分，对自己之前误会女老师的事情感到更羞愧了。

“老师对不起……我上次……”云蕾呐呐地道着歉。

女老师却直接无视了云蕾的道歉，径自说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跟您学跳舞，学芭蕾舞。”云蕾顾不上害羞，直接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女老师看着面前这个脸上红晕未退、眼神发亮的女孩，读懂了她眼中对芭蕾舞的喜爱，不由得心头一软，又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也曾像这个女孩一样，那么喜欢、那么热爱芭蕾舞，想跳芭蕾舞。

“好啊，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跳舞吧。”女老师上前一步拉起云蕾的手，应下了她的请求，“以后你就叫我林老师吧。”

“真的吗？”云蕾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谢谢林老师，我会好好学的！”

06

自那以后，云蕾便开始跟着林老师学习舞蹈了。她会在下午放学后和舞蹈队的人一起做基础舞蹈训练，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压肩、压腿、开胯、劈叉、下腰等，中午的时候却要在林老师的指导下单独进行芭蕾舞的基本功训练。随着训练内容的不断增多，云蕾虽然还不能完整地跳完一支芭蕾舞，但她的身姿已经变得比以前更加挺拔优美、气质也变得更加出众了。

云妈妈自然也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云蕾在练习舞蹈，对于她下午放学后回家越来越晚，她也只是以为女儿和同学熟络起来后在外面贪玩所以回家晚了，从来没有想云蕾放学回家晚是因为要在舞蹈室训练。直到两个月后，云蕾的体态与气质都与之前有了明显的差别，她才开始深究这其中的变化。云妈妈去镇小学打听了一番之后，很自然地就发现了云蕾在学舞蹈的事情。

“什么时候开始的，学了多久了？”云妈妈看着身前低着头的云蕾，语气严肃地问道。

“……学了两个月了。”云蕾自知逃不过妈妈的盘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选择将实情说了出来。

“为什么没跟我说？”云妈妈又问。

“我怕你不同意，说我学这个是浪费时间。”云蕾低声回答。

“知道我会不同意，那你还学？”云妈妈怒瞪云蕾，加重了说话的语气，但云蕾低着头，并没有发现云妈妈的表情，只从她愈发大声的说话声中知晓了她的愤怒。

“舞蹈是有钱人家才支付得起的兴趣，咱们家只是个勉强能维持生活的普通养鸡户，没钱供你学舞蹈，断了吧。”云妈妈对沉默不语的云蕾说，“以后放学了就直接回家，没作业做的话你就教你弟识字数数，别在外面逗留了。”

“不行！我要继续学！”听到云妈妈的话，云蕾立即抬起了头，辩驳道，“我在学校舞蹈队跟着林老师学，不用教什么培训费，不需要花很多钱的，林老师还说了，等我学会一支完整的芭蕾舞，就给我报名参加幼儿组的芭蕾舞比赛，前三名都有比赛奖金拿的！”

“就算不用教培训费，那也还要买器材买服装啊，那不也要花钱吗？”云妈妈还是不同意，“就算比赛有奖金，你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怎么赢得过那些从小就开始训练的有钱人家的女孩？”

“我会努力的……”云蕾还想争取，却被云妈妈打断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咱们家没那么多闲钱去支持你这个费钱的兴趣，从明天开始放学了就直接回家，不许再去舞蹈室训练了。”说完，云妈妈就推开云蕾的房间门走了出去，只留下房间内的云蕾看着被合上的房门，咬着唇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她又想起了两年前在肯德基里遇过的那个女孩，她跟她妈妈说想学芭蕾舞，她妈妈很高兴地答应带她去找老师报名学习，可自己明明已经找到了老师教，甚至还不用交学费，云妈妈却依旧不允许她学跳舞。

云蕾第一次感受到了家庭与家庭之间的差距，明白了什么叫做贫富有别。可这时候的她还小，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认命，依旧想学跳舞，虽然家境有所不同，家庭财富有所差别，但她还是自己能像别的女孩一样，喜欢跳舞就去跳舞。

她还是想要完整地跳上一支芭蕾舞，像动画片里的那个女孩一样，高贵、美丽、圣洁地在舞台上闪耀光芒。

07

云妈妈要求云蕾下午放学后立刻回家，云蕾便不能再继续跟着舞蹈队的人一起训练了，但她还有中午的时间可以练习，虽然每天练习的时间变少了，但只要她坚持练下去，总有一天她会跳完一支完整的芭蕾舞，总有一天她会拿到芭蕾舞比赛的名次赢得奖金，到时候她就能向云妈妈证明，不管家庭境况如何，只要肯努力肯坚持，所有的梦想都是能实现的！

得知云蕾因为妈妈不同意，以后放学必须准时回家不能再和舞蹈队一起训练，只能在午休的时间练习舞蹈了，林老师只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便调整了云蕾中午期间的训练计划，将单一的芭蕾训练方式改成了芭蕾训练和基础训练相互结合的方式，虽然在芭蕾舞的学习进程上有所减缓，在对云蕾的整个舞蹈学习体系来说，却没有什么大变动。

从那天被云妈妈训斥过后，云蕾每天放学都能准时回家，云妈妈便以为云蕾乖乖听话真的放弃了舞蹈，也没再去学校里查岗了。没有云妈妈的阻拦，云蕾得以继续在中午的时候学习芭蕾舞，如此这般地，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完了，云蕾也学了半支芭蕾舞。

到了寒假，林老师便无法再一对一地指导云蕾训练了，她只能做好寒假训练计划表，让云蕾在家也能按照计划表上的内容做好基础训练，不断巩固和复习已经学过的舞蹈内容。

寒假期间的云蕾白天要带弟弟、做家务、有时候还要去养鸡场帮忙、有时候还会碰到村里的小伙伴来找她玩，留给她练习的时间并不多，基本只能在晚上吃完饭洗漱完毕后在自己房间偷偷练习一个小时左右，虽然房间并不像学校舞蹈室那样有许多设备能辅助她训练，但她还是努力将练习效果保持在了学校时期的水平。

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寒假很快便过了一大半，眨眼间，新的新年春节又来了！

除夕当晚，一家人吃完年夜饭洗漱过后，便聚在客厅里聊天听收音机，云蕾却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回到了房间偷偷做起了舞蹈训练。

云蕾做完了一组基础动作，又开始复习之前学习过的半支芭蕾舞，快要结束练习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自己的房间门被打开了，她立即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推门而入的云爸云妈，她所有的舞蹈动作立即戛然而止了。

“我不是让你不准再跳舞了吗，你怎么又跳上了？”云妈妈黑着脸问道。

“什么跳舞，蕾蕾你要学跳舞？”云爸爸对云蕾学舞的事一无所知，皱着眉看向云蕾问道。

“你的好女儿喜欢跳舞，想学有钱人家的姑娘去当个芭蕾舞蹈家呢。”云妈妈的话传到云蕾耳中，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只有有钱人家的女孩才配当芭蕾舞蹈家吗？

“芭蕾舞？就是那种穿着贴身白丝袜、蓬蓬羽毛裙，立着脚尖不停抬腿转圈圈的舞蹈？”云爸爸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市区百货大楼外面的大电视上看过的芭蕾舞表演，脸也黑了下来，“穿成那样还把腿抬得那么高，什么都被人看光了，简直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你不许学！”

父母二人都不同意自己学舞蹈，甚至还如此贬低自己喜爱的芭蕾舞，绕是云蕾本性安静内向，此刻也忍不住要跟他们辩驳了：“芭蕾舞哪里就伤风败俗了，那明明是一直很优雅美丽的舞蹈，我跟着林老师学习也不需要你们给我交什么补习费，等我未来参加比赛拿了奖金，我再把补习费补交给林老师，不要你们花钱，家里有没有钱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都不让我学？”

“你要帮你妈妈照顾弟弟、你要帮家里干家务、还要去养鸡场帮忙，哪有时间给你去学舞蹈去参加比赛？”云爸爸瞪着云蕾。

“弟弟已经慢慢长大了为什么还要我照顾、弟弟不可以帮妈妈干家务去养鸡场帮忙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干，我就不能追求自己的梦想吗？”云蕾的眼眶泛起了泪光，却依旧倔强地看向父母。

“追求什么梦想，你的未来就是读完小学之后回来养鸡场养鸡，现在的个人养鸡户越来越不好做了，今年家里还亏本了，我以后就要出去打工赚钱了，你要跟着你妈一起养鸡。”云爸爸冷酷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再闹，小学你也不要去读了直接跟着你妈养鸡吧，还能省六年的学杂费。”说完，云爸爸便离开了云蕾的房间。

“听话，别学你的舞蹈了，咱们学不起，你好好读完小学然后回来跟妈妈帮忙，乖哈。”云妈妈抱了抱云蕾，将手中的压岁钱塞到她手里，“这是你今年的压岁钱，有五块钱呢，明天去买点零食吃，别再惹爸爸妈妈生气了。”说完，她也离开了云蕾的房间，只留下云蕾一个人在房间里咬着唇默默流泪，连哭声都不敢让他们听见。

为什么，都不让她跳芭蕾舞，她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跳舞而已，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都要怪她不懂事？她是养鸡户的女儿，未来就只能养鸡不能有别的可能了吗？养鸡户的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当芭蕾舞蹈家了？她不服！

云蕾默默流着眼泪，眼中却慢慢射出了倔强不屈的光芒，她不要放弃，她绝不认命，她一定要继续学芭蕾舞，成为舞台中央那个能汇聚所有灯光、目光的人！

08

除夕夜之后，本就安静的云蕾变得更加沉默了，云妈妈为了不让云蕾在家跳舞，就一直让她陪小云龙玩、教小云龙识字，让她帮忙扫地洗碗等，过完春节之后，要求她去养鸡场帮忙的时间也增加了。

云蕾接受了这一连串的安排，却依旧没有放弃跳舞，只是默默地将练习时间从晚上调整为了早上，抹黑训练，云妈妈不知道云蕾起床的时间提前了，自然也没能打断她的训练。

没过多久，寒假便过完了，学校重新开学，云蕾又能继续跟着林老师学习了。

“你的状态不对，是不是寒假在家训练的时间不够？”回校的第一天中午，林老师就检查了云蕾寒假期间的练习成果，却发现云蕾如今的状态比她预想中的差了许多，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我爸也发现了我在学芭蕾，他也不同意我跳舞，我只能在早上提早起床偷偷训练，连灯都不敢开，怕他们发现。”云蕾咬咬唇，将自己的实际情况说了出来。

“这……”林老师一顿，其实她可以理解云家父母的想法，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镇级小学，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农村家庭，能吃饱穿暖已经很不错了，并不一定有足够的钱财支撑云蕾走舞蹈这条路。虽然云蕾确实是个很不错的芭蕾舞苗子，可如果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得不到优秀的学习和训练资源，她的芭蕾之路也会走得很艰难。芭蕾舞作为一种艺术，需要投入的成本太大了，对于农村人家的孩子来说，这个梦想确实很难实现。既然明知道追梦之旅困难，那父母不同意孩子追求这个梦想，也是很正常的。

“那你怎么想，要放弃吗？”林老师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问云蕾。

“我不想放弃……可他们这么强烈的反对我继续跳舞，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一直坚持下去。”云蕾有些丧气地说，“他们一直要我去干别的事情，不给我时间练习，我不按时回家还要来学校抓我，这样我还怎么继续跳舞。

“你今晚回去跟你父母说一下，我星期六早上想去你家家访，跟他们聊聊你跳舞的事，看看他们方不方便。”林老师沉思了一会儿，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家访吗？好，我会跟妈妈说的。”云蕾乖巧应下了。

09

当天晚上回家，云蕾便和云妈妈说了林老师要来家访的事，云妈妈听到是要谈云蕾跳舞的事，心中有些不乐意，却因为不好拒绝老师的家访，还是答应了。

星期六早上，云爸爸云妈妈都没有外出，而是留在了家里，静待林老师来访。到了十点左右，云蕾才到村口将林老师接到了家里。

“云爸爸、云妈妈，我是云蕾的舞蹈老师，你们好。”林老师微笑着跟云家夫妻打了招呼。

“林老师好，请坐。”云妈妈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招呼林老师坐下，又转头去云蕾说，“蕾蕾去给林老师倒杯温水过来。”云蕾很快便依言为林老师端来了水，然后在云妈妈身边坐下了。

“云蕾应该有跟两位家长说过我今天来家访的原因了，那我们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直接进入正题吧。”林老师轻抿了一口水，神情肃然地开口道。

“我们知道老师你来家访的原因，可能是想劝我们同意让云蕾跳舞，但老师你也看到我们家的情况了，并不是什么有钱的家庭，家里赚的这点小钱也基本只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实在没有闲钱去培养蕾蕾的兴趣爱好让她去追求她的舞蹈梦。”云妈妈还没说话，一旁沉默着的云爸爸倒先开口了，“而且，我们这么多村里人亲戚朋友啥的都没人学舞蹈，芭蕾舞的服装又那么贴身，在我们这种朴实的小村子里真的很格格不入。”

“是啊，我们不同意她学舞蹈，也是因为我们没有这个钱、没有这种环境支持她学习啊。”云妈妈接腔道。

“我明白你们的处境，也了解你们的顾虑，可云蕾真的很有跳芭蕾的天赋，她本人也这么喜欢芭蕾舞，我还是希望她能追求自己的梦想，当一名芭蕾舞者。”林老师温和地说。

“哪有这么多可以追求自己梦想的人啊，大家都是在混饭吃，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管什么爱好什么梦想。”云爸爸却不认同林老师的话，皱着眉反驳道。

听着云家父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之语，一旁的云蕾并没有出声，只默默地低下头握紧了双拳，如果父母依旧不同意自己跳舞，她不知道身为儿童的自己要如何坚持自己的舞蹈梦。

“云蕾现在还小，她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我们不必急着给她的未来设限，不是吗？”林老师说，“如果让她继续跳舞，也许她会在舞蹈界籍籍无名一事无成，可她也有可能大放光彩名利双收呀，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她会成功还是失败。”

“那我们在花费多少钱财和精力，才能培养她成才啊，我们并不是多有钱的家庭，没有那么多的闲钱可以挥霍啊。”云妈妈顾虑重重。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

“那这样吧，我们给云蕾六年的学习时间，以小学毕业为期限，你们允许我继续教导云蕾学舞蹈，在上初中前她能在市级芭蕾比赛中拿到前三名获得比赛奖金，你们就让她继续学习芭蕾，如果她做不到，那她就此放弃舞蹈。”一群人沉迷了半晌，林老师才又重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在这六年里，云蕾学芭蕾需要花费的钱都由我来负责。”

“这……”听到林老师说要包揽云蕾整个小学期间学舞蹈的费用，云家父母都有些震惊，一时倒说不出不许云蕾继续学舞蹈的话了。

“老师……”云蕾猛地抬头看向林老师，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还有感激。

“这多不好意思……云蕾是我们的孩子，她所有的学习费用都该由我们做父母的负责，怎么好意思让老师你破费……”云爸爸呐呐地说道。

“我真的觉得云蕾很有芭蕾天赋，不想让她就此被埋没，我的家境还可以，目前也没有家庭孩子需要照顾，经济条件还算不错，足够资助云蕾学芭蕾了。”林老师微微一笑。

“这……”云家父母对视一眼，钱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都是小问题，他们似乎也没有其他理由继续阻止云蕾跳舞了，“那就让她继续跳吧，看她能跳成什么样子。”云爸爸说。

“你好好跟林老师学习，不要偷懒，不要辜负林老师对你的培养，跳得不好你可要回来养鸡的。”云妈妈拍了拍云蕾的头，劝诫道。

“嗯！”云蕾狠狠点头，向在场的几个人郑重承诺，“爸爸、妈妈、林老师，我一定会好好跳舞，努力成为舞台上最闪亮的那个人，不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

“好！那就以六年为期限，你要拿下市级芭蕾比赛少儿组的前三名，否则，我就收回对你的资助，你就回家养鸡再不能跳舞了。”林老师对云蕾说，“你能做到吗？”

“我一定做到！”云蕾坚定地回复。

她一定可以、一定要成为舞台上最耀眼的人，就像动画片里的那个女孩一样。

10

六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云蕾已经成为了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在这六年里，她除了完成小学的基础课程学习，剩余的所有时间都在学习芭蕾，不论寒暑。她从一开始的脚尖都立不稳，慢慢地学会了半支舞，再到学会第一支完整的芭蕾舞，她在林老师的指导努力练习慢慢成长，如今的她已经学会了很多很多支芭蕾舞，参加过学校里的汇演、和镇里的舞蹈生比过赛、也参加过县里的芭蕾舞比赛，她赢过、也输过，却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只是不断地学习练习，让自己不断进步、不断变强。如今的她，终于要去市里参加比赛了。

这是由市里的芭蕾舞协会举行的一场大型的芭蕾舞比赛，分少儿组、少年组、成人组，涵盖了整个市所有的芭蕾舞学习者，每个组别的前三名不仅可以获得巨额的比赛奖金，甚至还能得到省里的芭蕾舞艺术学校的学习资格，竞争十分激烈。云蕾经过海选、初赛、复赛等重重关卡，关五关斩六将，终于拿到了决赛的资格。

“快到我上台了，冷静、加油，未来能不能继续跳舞，就看这一次比赛了，我一定要拿到前三名。”还在后台的云蕾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劲。

很快地，前面几名选手表演完，到云蕾上场了，舞台的灯光已经暗下，幕布也拉了下来，只等下一位演出者上场，重新为她聚拢光芒。

云蕾握了握双拳，深吸一口气，稳步走上了舞台。

幕布被拉开了，灯光重新亮起聚到了云蕾身上，音乐声紧跟着响了起来。踮脚、转圈、抬腿、跳跃，云蕾有条不紊地舞动着，每一个动作都她曾经无数次练习过的那么稳定、流畅，她跟随着音乐的节奏不停地舞动着，她似乎忘了自己正在舞台上比赛，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记忆中看过的那个动画片里的小女孩，所有的灯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她却无暇顾及，径自跟随着音乐、跟随着自己的内心不停地舞动，跳出自己的舞蹈。她不需要别的光芒，她已然能闪耀四方。

一曲舞毕，音乐声止，云蕾也停止了动作，灯光暗了下去，幕布重新拉起，属于她的舞台已经结束了。

云蕾回到后台，观看剩余的参赛者继续表演，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表演者身上，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表演是否有失误是否有缺陷。直到回想完最后一个动作，发现自己的表演没有任何失误，每个动作都达到了她预想的效果，她才稍稍有些安心。

“能拿到前三名吗，应该有机会吧，我这次表现应该还在很不错的吧。”云蕾心思浮动。

在云蕾乱飞的思绪中，所有的决赛参赛者都表演结束，到了公布分数的环节。

“来了，是成是败，就在这一刻了。”云蕾既紧张又期待。

“……云蕾，92.57分，第二名，恭喜我们少儿组的亚军！”终于公布到云蕾的成绩了，支持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她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睁大了眼睛愣愣地呆在原地。

“请亚军来到舞台上领取奖杯，恭喜云蕾同学！”支持人再次呼喊云蕾的名字，让云蕾上台领奖，云蕾才确信自己没有幻听，她真的得了第二名！

云蕾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走到舞台中间，站在了亚军的位置上。

紧接着，冠军得主也公布了，另一个女孩走到云蕾身边，站在了冠军的位置上。奖杯、奖状被发到了台上各位参赛者手中，云蕾抱着自己的亚军奖杯，激动得几欲落泪。

“感谢各位参赛者为我们带来了精彩的芭蕾舞表演，恭喜各位选手获得的比赛荣誉，接下来将会有工作人员和选手们联系，让摄影师来为他们拍照留念，记录这个辉煌的时刻吧！”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台下的相机亮起了闪光灯，咔嚓声不断响起，云蕾抱着奖杯笑得既满足又幸福的样子被永远定格了下来。

云蕾，接下来也要继续努力好好跳舞，成为一名优秀的芭蕾舞者，像你看过的那个动画片里的小女孩一样，那么闪亮、那么耀眼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