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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青衣谣

2018-04-11  本文已影响39人  仃青
烽火青衣谣

“将军啊!

姹紫嫣红已开遍,良辰美景奈何天!

可还记,谁家少年鲜衣怒马,轻狂不已

铁蹄踏,收拾破碎山河归

长街长,烽火旺,一片硝烟海;

谁在寻,梦中尽头青衣摇曳,灯火明灭

泪如酒,月光引出伊人愁

盼天明,望君归,一曲青衣谣。”

青衣十八岁初次登台,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情不愿的唱了一曲自己写的《青衣谣》。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就是为了这首次亮相。青衣饶是倒霉,这第一次登台亮嗓子观众却是日本人,还有他。

再不愿又能怎样,她青衣的牌子是挂出去了,这下面坐着的大大小小,哪个又是他们开罪起的。

亏得班主是个好脾气,顶着外面的刀枪无眼,跟她这儿磨了好一阵儿,便是不愿上妆,不愿换衣服,一脸素面朝天,一身黯淡布衣,也好歹算是答应下来。

她一眼就看到他,说的好听些便是“鹤立鸡群”。可是他便是长得再好看,也入不了青衣的眼。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偏去做那不入流的汉奸,卖国贼。”

她恨,他既身为中国人,又是堂堂七尺男儿,为何如此怯懦,不去战场杀敌,反倒陪着日本人在这儿听戏,今天这一曲,就是唱给他听的。

一曲唱罢,台下一片寂静,他脸色愈发不顺,站起,走向她面前,她方才看清,他浓眉黑目,一张脸棱角分明,连眼角都余着冷酷的光,脚踏高皮靴,身披军绿大氅,头戴红边军帽,右侧腰佩枪,左腰佩剑。

他慢慢逼近她,看她一脸无惧,冷漠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你当我听不懂?谁给你的胆子?”

“听得懂又如何,更难听的我都还没唱呢!你要愿听,好说好说。”

也不知青衣今日是不是吃了熊胆,实在一点害怕都没有,这话还是一句接一句的,越说底气越足。却把台下的班主气个半死,心里直嘀咕“小祖宗,你可饶了这张嘴吧!”

想他秦淮,今年二十有八,与那敌军相抗可不止三年五载,手上小鬼子的性命攥着的也不下数万条,在这江南小镇谁人不知。今日却被一小丫头戏称缩头乌龟,卖国贼,还唱什么“收拾破碎山河”,说什么“盼君归”。说他别的若不打紧的也便罢了,若说他是卖国贼,这罪名,他可不担,既是个羡英雄的,那便让她看看,他是什么!

“嗯哼!那今后,你就只为我一人唱,就唱这曲《青衣谣》。”没有商量,是命令。

她冷哼一声“我不,我才不会给卖国贼唱!”但是他好像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反倒是台下那个替小鬼子翻译的狗腿子拔枪怒指台上两人。

“他…他不是汉奸吗?”

她没料到,他会用氅将她护在身后,然后拔枪开向台下,一枪打爆那狗腿子的头,台下乱了起来。

后来青衣才知道,陪日本兵看戏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兵不厌诈,他早已在这戏园子外布满层层兵力,只待一声令下伺机而动。那些日本人竟毫无防备地入了他设的圈套。

而他根本不是自己口中的汉奸、卖国贼,他是名震江南的秦淮秦大将军。他的势力已延续至整个江南,而他每次的作战计划都是按照以一抵百的原则制定的!所以这次也是打着陪日军听戏的名头,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最重要的是,青衣自己差点坏了他的大事,他却没有一点责怪之意。

“既然他不是坏人,那他长得那样好看……”自那日也有十多日了,她再没见过他。不过那日一枪打响的可不止一战,还有她青衣的名声,都说那戏园子里出了个可人儿的新角儿,唱的一嗓子的好曲子,一时间里,戏园子的人进进出出的好生热闹,而班主也趁着这股子火热劲儿给青衣的场子每日排的多了两三场。可青衣这边儿却是个坐的住的冷清性子,任台下的观众怎样拍手叫好,甚至把那沉甸甸的银元往台上大把的扔,青衣的眼皮子都不多动一下,依旧每日写词,练嗓子,练功夫,上台,却再没唱过那首《青衣谣》。

谁知是不是碰上什么晦气,今日青衣一亮嗓,那新写的《将军令》鼓声刚起,便有人在台下闹事。几个五大三粗的糙汉挥舞着胳膊大喊:

“我们来这儿可是听你唱那招牌词《青衣谣》的,谁听你唱这不知名的杂烩。”

“是啊!都多少天了,我们巴巴的来捧你这新人,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老子咽不得这口气,你今儿必须给爷唱《青衣谣》。”有人胡乱搅着热闹。

青衣可没那好脾气,甩袖转身就走。却不及地被人扯了回来,一个巴掌打的青衣摔倒在地,一时半会缓不过劲儿来。

“你个下三滥的戏子,敢给我们爷撂挑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原是那带头挑事的带来的姘头,狗仗人势。

底下人们议论纷纷,有人凑着热闹看笑话,有人指指点点。

忽然一声枪响,终止了这闹剧,青衣定了定神,顺着那枪声的源处看去时,所有委屈顷难过刻全部涌出,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何时本将军的人也需得你给脸了?”他向她走着。

“将军说的不错。”那身后的副官应着。

他站在她面前,一伸手便把她拉了起来,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水光,边说着:

“我还以为你有包天的胆子,这点阵仗就吓成这样,那天底下坐着日本人,你不是照样跟我顶嘴,真不给我长脸。”他这几句,听起来虽是斥责,语气却是十分温柔,可在外人听来,那是他好不客气地宣布所有权。

前些日子是他军务繁忙,这会儿刚得了空便立刻着人备了车子往这边赶,他也听说这阵子那丫头因那日的事而名声四起,正红的发紫,他便本想在台下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听会儿曲子,解一解他这些天的乏累。却没成想这才刚踏入这门的一脚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着实心里窝火,想那日她暗讽自己为“卖国贼”,自己都还没怎么发作,却被这不知名的泼皮欺负了去。

青衣性子再烈,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哪里听的这几句柔情似水的哄,便是越哭越厉害。

“不许哭了。”见哄不住了,秦淮心里乎的心疼不已,语气也不由的重了些。

“你还凶我,谁是你的人了?你别无端胡说。”青衣也不哭了,推着身前的人,瞪着一双眼睛咕噜咕噜的说着。

“那日,我说过的,你那首《青衣谣》以后只为我一人唱,你当我玩笑话?”

而旁边那几个刚刚闹事的人看到来人,心下便知道了自己惹上了大事,早就夹起了尾巴,低着头站在那里,眼瞅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浓情蜜意,不敢吱声。见的这个空挡便抓着个机会低头哈腰的向秦淮解释,早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是小人瞎了狗眼,识不得这青衣姑娘是秦将军的姘头…啊呸,你瞧我这张嘴。”那人说着,巴掌就向嘴上招呼。

“小人这不是早就听的青衣姑娘那日一曲《青衣谣》招牌打了响,得了空就来捧青衣姑娘的场了!你瞧瞧这我不过是说了两句,我家这个贱蹄子就动起了手,是小人管教不严,回去我就把她打死,给姑娘赔不是。”

“我的人轮的到你来捧这个场?”他浑厚的声音冷冷反问一句,吓的那人腰身更是低了一低。

“不是不是,小人哪儿敢和将军攀关系?今儿着实不是有意来扫将军的兴,要不将军高抬贵手就把小人当个屁给放了吧!”

“徐副官,你看着办!今后别再让我看到这两人。”

“明白,将军放心!”干脆利落。

秦淮一向放心徐副官,他此时担心的可是面前的这个傻丫头,看着是个高冷的性子,好似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可今日被人这么阴了一出,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她则是被他“接来了”将军府,心不甘情不愿,分明是抢。可青衣不知,他从班主那里将她要来是多不容易,开始他挂着笑脸给那班主送去了五十大洋以表诚意及作为日后青衣不能再为戏园子效力的补偿,可那班主不开眼,认定了青衣日后能成个好角儿,只死咬着自己十年的心血不肯放人,直到将他的耐心磨光了,只一把枪拍在了桌上,也不消说什么,那班主才乐乐呵呵的“好说好说”。他秦淮做这威胁老百姓的事儿可是头一遭啊!

说来也奇,他秦淮何时这样惦念过人,自十七那年亲眼看到自己一家被日本人屠尽,单自己从那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自去投了军,一路杀红了眼,血里来火里去的,哪还记得几分人情。如今既能有人入了他的眼,他便来兑现承诺,接她回家。

此后,她便住在这将军府,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说是锦衣玉食,也不过一桩小洋房里上下两层加着一个小院子走来走去,一日三餐的花样多了几分外也再没有什么好了!她青衣虽是苦出身,但她父亲在世时曾是教书先生,从小诗书礼仪也没少给她灌输,所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说来她那刚烈的性格大约也是随了父亲的,其父也因此惹怒了日本人,当场被那长枪开膛破肚了!她这才被母亲托给了戏班主,而母亲在安置好她后也用一条麻绳拴了梁子去了!班主人实诚,待她也极好,看她是块料子,专门请了教书先生讲了几本子好诗词,她也肯吃苦,才得了半肚子白墨,以致后来所唱之曲其词均出自她手。

她在这里住的久了,却不常见他回来,有时回来了,也是深夜醉意朦胧而归,通常这个时候她就静静的靠在自己房间门后,听着,听他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听他清脆的点烟声,听他醉酒过后喉咙难受的干呕声。可是她从不敢出去,在她心里,还是怕他的!

偶见一日,天刚微暗他就回来了!他命人叫她下楼吃饭,青衣下楼,看见满桌子的菜,还有他,已经坐好,显然是在等她。

“过来。”他轻招手唤她,她便轻挪几步,但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他等的不耐烦,便长臂一挥,将她拉入怀中,她蜷缩着,他感觉到她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怕我?”他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吐着热气。

“胡说,我才没有。”她依旧瞪着她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让他看了难掩心动。

“别怕我,今晚,再为我唱一曲《青衣谣》”

他伸手去触碰她的脸,眼睛也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太过清澈,他觉的她的眼底温柔似水。

“好!”她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她看的出来,今夜的他很疲惫。

入夜,她窝在他的怀里,轻声吟出前几日写的《将军令》

“四季轮回,风卷飞沙,血染盔甲,金戈铁马。

河山不归,如何归家,红颜佳人,怎个牵挂。

念去去,此于非彼,执手相看,梦中无暇。

大雁南归,尺素北下,刀光剑影,蛮胡玉笳。

岳项卫霍,谁人争霸,生死殊同,一世万佳。

叹悠悠,国大家大,烽火乱世,国亦是家。

将军热血洒,只为‘收拾旧山河’高歌一曲。

任他魑魅魍魉,不惧也罢。

号角响,铁蹄踏,山踉跄,河蹀躞,俯视一汪笑无邪。

长坂坡上一怒,千钧一发。一声长啸,万里归家。

世世代代中国土,一寸不容践踏。” 

“喜欢岳飞的词?”

“嗯!”

“好丫头。明日我要去打一场硬仗,若回不来,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何?”他宠溺的看着她,万分的舍不得。

她挣脱她的怀抱,站了起来,双手覆上旗袍的第一个扣子,解开。她说“你若活着回来,今后我只为你一人唱曲,就唱那段《青衣谣》。”

他猛的起身拦腰抱起她,转身放在床上,随后俯身而上。

“你不是只为英雄唱吗?”

“不错。”

“那我是英雄?”

“你是!其实那天以后我就知道你是个英雄。”

“那还不愿意跟我?”

“如果我愿意,活着回来好不好,以后……”

他不能承诺什么,所以更没有勇气听后面的话,他不惧生死,却独难承她的情。也因如此,他自接她回来那日便没碰过她,一来他知那丫头从心里还是抵触他的,她说过,他的手上有血味儿,而他也做不来那勉强之事;二来,他这命自那家难以后便是为杀敌活着的,保不齐哪天自己这条命就丢在了战场上,可她还年轻,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清白的便还可嫁个好人家,活生生的好好过日子。

可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舍不得,嘴上说着要她另寻良人,却始终不愿放开手,他想就这样自私一次,也不为过的吧!

自古英雄难度美人关,大抵如此。

……

那场仗是胜了,可他终是没有回来,是死是活不得知。

“盼天明,望君归,一曲青衣谣。”

那夜没说完的话

“以后你就是我的英雄。”

若我们生于安时,早些相逢,可好?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章之前在简书上发过,后来总觉得不好,又撤下几经翻改,如今以为勉强可以,故又呈现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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