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辰不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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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主题写作第十七期：遗憾。

2016年的秋天，我踩着分数线踏进县一高的大门，开启了四年的高中生涯，四年前，我以为我的未来会一片光明。

那时的我，刚刚开始写小说，坚信就算成绩不好，有一天也会靠着写小说出人头地。事实也是如此，2017年盛夏就有编辑来找我约稿。

我曾以为，梦想和夏南星，只要我一个都不放弃，我就会全部都拥有。

然而我错了，事到如今，梦想和夏南星，我一个都没有得到。

高四去南京参加艺考的时候，我在那儿用自己的笔名“李晞尔”求了一个手链，我在瞻园找到这三个字并请求帮我串成手链的时候，工作人员一脸笑意，问我这三个字是我的名字吗？

我摇摇头。

“是喜欢的人吗？”我继续笑笑，摇摇头。

因为这个名字代表我16岁的爱情，16岁的梦想，16岁的一切，但我终究是没有活成16岁期待的样子。

遗憾千万种，世人各不同。

1.

抵达南京南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找好酒店，安顿好行李，抵达南京艺术学院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我跟学院里的学生用微信换了饭卡吃了饭。吃过饭，我打算好好欣赏这一座向往已久的学府。

早在高二的时候，老师就向我们描述了南艺的美好：丰厚的文化底蕴，浓厚的学习氛围，有许多名师······这一次我想留在南京，不走了。

“南京是六朝古都。”这是踏进南京，专业老师告诉我们的，目的是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欣赏南京。因为成年后，除了工作，很少有人再有时间好好欣赏这座城市。

我把未来的路都想好了：先在南京学习戏文，然后去北京工作，一南一北，感受不同城市的文化底蕴。

第一次去南京，由衷地觉得南京真的太美好了：夫子庙，秦淮河，乌衣巷，老门东······第一次去南京大排档，灯笼挂满了整个房间，感觉像进了电视剧；第一次在夜晚欣赏秦淮河，站在河边吹迎面而来的风，想起了朱自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去南京的第三天下了毛毛细雨，看到了烟雨江南的美好；瞻园里的腊梅开得正艳，淡淡香味刺激我的嗅觉······

许多许多，无法用文字描述。最后在百花酿驻足，买了一壶酒塞进行李带回家，想把南京带回家。

南京板鸭，鸭血粉丝，竹筒饭等等，这是若干年后，我对南京模糊又清晰的记忆。

在南京的许愿池里，我从包里拿出一枚硬币，许上一个愿望，然后郑重其事地丢进缸里。我看着硬币一点点沉入，最后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盆里。

我在心里暗暗欣喜。

然而，连续两场面试都不尽人意，最后一场我开始退缩，赌气说不去了。专业老师一直鼓励我，说：“陈连翘，你那么喜欢你的专业，你一定得去！”最后在老师的鼓励下，我被“押送”考场。老师看着我进了考场，过了安检才离开。

如今想来，还得感谢专业老师，在我退缩时给我力量。

其实我去考试并没有参加系统的培训，只是因为喜欢，那时候家里没钱，只得自己看电影，找同学借影评书，然后不断操练。等到考试的时候和其他同学一起，在老师的带领下奔赴南艺，给自己的青春一个答案。

就像喜欢夏南星一样，我并没有多么骄人的成绩，也没有显赫的家世，更没有多漂亮的脸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文章写得还可以，不然也不敢去南京参加艺考。

夏南星那时家境优渥，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包括我。夏南星唱歌好听，学校大大小小的唱歌活动他都参加了，再加上人家从小有意培养主持，基本每一年的读书节艺术节都有他主持。

站在光里的人，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别人的光。

他也是我的光。

2.

夏南星那时经常在学校里做主持人，有很多次，他的主持台词都有我的功劳。他说：“连翘，你文章写得那么好，帮我写个主持词呗！”

我欣然答应。每一次，学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又不想被我们知道的时候，我总能从夏南星那里得到小道消息。

因为他总是被选去当主持人，而我，也会被他叫去写主持词。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选去当主持人的，首先你得有这个爱好，其次你得有这个实力，最重要的是你得有资本，因为主持人的衣服一天租金好几百，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巧的是，夏南星这三点都有，他的妈妈在银行工作，爸爸在环保局上班，养活一个小孩儿的梦想，绰绰有余了。

那次，我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闹矛盾了，谁也不理谁。突然有一天，南星跑过来找我：“连翘，你帮我写个主持词呗！”

我一脸疑惑：“学校又要搞什么活动了？”

他说：“读书节。”我们的矛盾就这样散了。

每年的四月二十三日是世界读书日，作为县一高，所有家长的希望，读书节是必不可少的。“多读书，读好书，阅读经典，传承经典”便成了朗朗上口的口号，除了写文章，朗读诗词歌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排练话剧。

那时我和夏南星不在同一个班级，他在8班，我在10班，虽然中间只差了一个9班，却是平行班与实验班不可越过的鸿沟！

但值得庆幸的是，我和南星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却都在话剧社。我们一同出演了《仲夏夜之梦》，演出途中，他替我换掉坏掉的话筒，因为我是第一次登台表演，没有台词的时候，他就紧紧牵着我的手，谢幕的时候，他轻轻拥抱了我。

我依然记得，第一次登台的我，畏手畏脚，又在与夏南星对视的那一秒乱了阵脚，更加慌张。是他，在演出途中不断给我加油打气，告诉我如何平复自己的心情。但他不知道的是，站在对面的是我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脸不红心不跳。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我说错了台词，夏南星便带头鼓掌，全场一起鼓掌。那一刻，我不再慌张，而是有条不紊地进行接下来的演出。

演完后，我和夏南星一起放学回家。路上，他说：“感觉我们演得还不错，从观众的掌声和呐喊就可以看出来。”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和夏南星就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从同学和老师们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夏南星会演话剧很正常，只是像我这么默默无闻的人，居然也会在某一个领域里表现得很精彩。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活在这种虚无缥缈里，活在那个不切实际的夜晚。我以为我和南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入戏太深，出不来了。

那晚演话剧的时候，我特意让班里会化妆的女生帮我挽了高高的头发，化了精致的妆容，在台下候场时，南星第一次夸我好看。

说完转过身和别的女生说话，那是我看他侧脸都觉得心动的一次。

一时间，我不知道这是出于一种礼貌还是他喜欢我。也许他也曾喜欢过我，那些小伎俩就是最好的表现，只是我没看到；也许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从未联系过我。

有很多次，我们会闹得不愉快，比如他给了我一颗糖，他也给别人了，我就会还给他，然后赌气地离开。他会问为什么，我不说，也许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等到知道的时候，我们都毕业了。

尽管这样，他还是会哄我开心，方式有些拙劣。比如我新买了一本杂志，他会跑过来找我借了看，而我也总是非常好说话；或者请我下晚自习了去吃麻辣烫，三五块钱就能开心好久。

在那个纯粹的年纪，我们应该都是从心底里欣赏彼此的，不然他不会让我替他写台词，我也不会一直想听他唱歌。

3.

夏南星唱歌也好听，多才多艺，在学生时代，没有人会不爱慕一个学习成绩优异并且才华横溢的男生。夏南星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胖，不过还好，不影响我喜欢他，因为我也胖。

我们相约着一起减肥，每晚去操场跑步，被他的班主任抓了个现形。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没说我们谈恋爱，只说不要再和夏南星晚自习一起去操场跑步，夏南星是要好好学习考大学的人，而我，她说得很策略，也要好好努力，将来和夏南星去同一所城市上大学。

我深知自己的能力，再加上家庭条件不允许，最后没有去上大学。他的班主任找我谈过话之后，我就决定重新读一个高二，一是文化课成绩跟不上，多读一个看能不能跟上来；二是我目前没有经济能力去参加高三上学期的艺考，我得利用这一年时间去社会上打工，挣到艺考的车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短暂地离开校园，看他会不会有所牵挂。

然而我高估了我们之间的友情，他居然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而是安安心心地准备高考，最后考了省会一个还不错的211大学。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才发现，恋爱和婚姻不一样，婚姻可以两个人短暂地分离，甚至达到“小别胜新婚”的效果，但高三不一样，高三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这大概也是那一场分离把我们变得越来越疏远的原因。其实细想，我当年也是自私的，如果不是非要学传媒，非要当什么所谓的编剧，非要负气重读一个高二，我们之间的局面或许还可以扭转。

到头来，既没有上大学，也没有当编剧，甚至还失去了16岁的挚爱。

离开校园之后，我去了一家餐厅打工。闲暇之余经常会发呆，被领班骂了一次又一次，就是骂不醒。我时常陷入深深的回忆，回忆我和夏南星之间的点点滴滴。有时候看到一个和夏南星很像的客人过来吃饭，即使不在自己的区域，也会假装上前倒水去探个究竟。

得知不是，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其实我既怕不是他，满心期待变成了一场空欢喜；又怕那个人真的是夏南星，看到我现在窘迫的样子。

两个月过去，我只在城门那里看到过一次夏南星，我想跟他打招呼，他似乎有什么事急着要走，于是又不了了之。你说这座小城这么小，为什么就是遇不到他？

从前我自信满满地说不管夏南星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他，在公园捉迷藏的时候我总能一下找到他，在街上散步的时候我也总能碰到他，我说夏南星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我可以循着气味找到他。

夏南星那时恨铁不成钢，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后来就渐渐失去了这种味道，我不知道是夏南星本身没有了，还是我闻不到了？总之，成年后再很少通过气味去寻找一个人，原因是根本不可能！

那当年为什么总能通过味道找到他？答案是无解。

2019年年末，高四上半学期，我一个人坐动车前往省会城市参加统考，从出发到回来，路上我不止一次地想拨通他的电话，然后告诉他，我来到你的城市了，我们要不要见一面？

但我自始至终没有。后来有一天夜里，我想给他打去电话，才发现，打不通了。

再往后很多年里，我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我一直生活在这座县城里，但我们从未再次见面。

每次路过县一高，看到学弟学妹们站在操场上参加活动，我都会想起有一次学校组织了远足活动，一天走了22公里，回来之后下着小雨，我就站在雨里，看着夏南星推着自行车离开校园回家去。

许是不好意思，许是不自在，他被吓得慌乱逃开。

成年后再没有这样的勇气。

4.

2022年秋天，我谈了第一场恋爱，对方比我大四岁，跟我一样，长得热肉乎乎。

那年我21岁，找工作处处碰壁，终于在一家超市挺直了腰板儿，做了一年收银员。收银员的工作并不好做，刚开始去也会赔钱。

每天朝六晚十的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一开始，我并不觉得辛苦，只是觉得这样，才踏实。

遇到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我正在埋头收钱。我这里为什么说是第一个男朋友，不是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因为成年后我再难遇到令我很心动的人。

一时间，我仿佛看到了夏南星的影子，但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不是夏南星。夏南星是那个不管我做错什么他都会包容我的人，他会在我难过时想尽一切办法哄我开心；社会上的人毕竟过于势利和圆滑，他们知道怎么哄我开心，却没了夏南星的小心翼翼，更像是胜券在握。

和初恋谈恋爱的时候，他在厨房切菜，我就在旁边偷偷抓菜塞进自己的嘴里。我们谈到了很敏感的话题，好像是各自高中时代喜欢的人，我说起了夏南星。

我说我为他在我爸面前下过跪。那次南星的班主任找我谈过话后，就给我的母亲打去了电话，说让我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爸爸听说过这件事之后扬言要去学校找夏南星，说他不该败坏我的名声。

我哭着喊着求我爸别去，他不听。最后我“扑通”一声跪在我爸面前，说：“我就是喜欢夏南星，爸，你别去找他麻烦。”

爸爸也许是吓着了，因为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在爸面前下跪，最后没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说错话了，但已经晚了。初恋放下手里的锅铲，和我起了争执，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渐行渐远，没了联系。

我记得有一天我们已经因为一件事很久没有说话了，下晚自习的时候，他就在楼梯口徘徊。看到我，又退回去，直到我故意走远才又跟上来，试探性地跟我说话，像极了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我忽然就意识到对他太残忍。那年的我们都太要面子，不懂得适时退缩，不懂得给对方台阶下，不懂得让对方赢一次。

谈恋爱第二个月，男方问我要不要跟他结婚，我忽然感到一阵局促，吓得仓皇而逃。隔天再看到我，他才说他开玩笑的。

成年后纯粹的爱情太少，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我很后悔当年为什么不哄他一次。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我太无理取闹，他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最后才会选择离开我。

同年，我谈了第二次恋爱。我已经尝试着去改变自己，但毕竟不是夏南星，我再也找不到夏南星了，我把他弄丢了。

2016年，我第一次遇见喜欢的人，我把他的名字写进了我喜欢的杂志里。

编辑来找我约稿的时候，我才16岁，第一篇文章过稿之后，她让我附上自己的简介。我郑重其事地写上：希望和最爱的人永不分离。

编辑问我用自己的名字还是笔名，我说笔名吧，我早就想好了：李晞尔。

“晞尔”与“喜儿”同音，我希望我是一个让人喜悦的孩子，同时，我想告诉南星，你看，我也在发光哩！

因为要收到稿费，编辑再三跟我确认银行卡信息，我那时什么都不懂，于是给南星打电话，问他妈妈我们的归属地是哪里？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妈妈打交道，后来在学校家长会上看到过一次。他妈妈很温柔，人也长得小巧，不敢相信，夏南星是怎么长到那么胖的？

有人调侃过，说开家长会就是提前见公婆或者丈母娘什么的，我差一点就信了。我那时笃定我和夏南星会有一个结果。

5.

我很早之前的梦想就是成为编剧，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剧本。16岁时在《儿童文学》杂志发表过文章，所以敢在18岁的尾巴独自一人去考南京艺术学院。那年的我像吃了一颗梦想的种子，吵着闹着要去参加艺考，父母拗不过我，只得由着我去。

2020年一月我去了南京，在那里欣赏了秦淮河，算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回来就遇上疫情，紧接着封城，一封就是三年。

在那三年里，我偶尔跑去窥探南星的QQ空间，发现他染了头发，变瘦了。但后来，他就锁上了，后面的情况也就不得而知。我不知道他谈恋爱了没有，也害怕知道。

事到如今还心有余悸，幸好当年只去了南京，若是后面还去了北京，岂不是回不来了？像我们这种家底子薄的家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记得读书时看过《夏有乔木，雅望天堂》，作者是籽月，很小众的言情作家。她说她的梦想就是写小说，然后拍成电影，她后面实现了。她只是上了一个二本的学院，在公司做小职员，每天熬夜写小说，直到有一天小说版权被买走，她甚至自告奋勇地当编剧，从零做起。她说写不好没关系，可以不要钱，就这种“不要脸”的厚脸皮精神，在我人生的前二十三年里，我还没有学会。

回想起刚下学的那段时日，去做手机销售。店长让我五天卖出去一部手机，第四天的时候依旧没有业绩，我自己走了。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年能够不顾一切地学会销售，如今的生活也不会这么艰难。

人生的遗憾太多了，就像疫情期间我不应该中断写作，不然现在也不会过得如此窘迫。

2023年9月，我结婚了，和另一个人。长大后才明白，你爱的是一个人，跟你谈恋爱的又是另一个人，到最后跟你结婚却又换了一个人。我从一开始并不看好我老公，到后来越来越离不开他。我给夏南星发去短信，真是可笑，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烂熟于心的号码，他居然忘了我，他问我是谁？

我也没有回应我是谁，只是告诉他，我是那个缠了他高中三年的人。从前，他总爱说：“请你不要缠着我。”或许是玩笑，或许是真的，但那个在他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人，现在成了另一个人的“跟屁虫”。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夏南星只是陪我走了一段路程而已，下一段路至人生的终点，得要另外一个人陪我走。

我不止一次哭得撕心裂肺，心想夏南星真是心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不谙世事的年纪里？如果晚一点出现，我们是不是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遗憾的是，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6.

有一段时日里，外面的传媒老师过来招生，夏南星通过了传媒老师的考试，曾打算学习播音主持，只是好景不长，他就放弃了。

原因是他的妈妈希望他通过大文大理考一个好大学，不是家里负担不起，而是艺术班的氛围没有文科实验班的氛围好。结局是他也不负众望，考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学的刑事司法。

年少的夏南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自己长大想要干什么，偶尔几次我无心地问，他也只是含含糊糊地一句带过。我这才发现，或许我从未被计划出现在他的未来里。

每一次有什么大事，我总是第一个分享给他：第一次拿稿费的时候，第一个给他买当下最流行的“三只松鼠”；第一次数学考试及格，总是会开开心心地分享给他；就连政治课被老师罚了，也会伤心地找他哭诉······

但是他呢？有很多事情是我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或者我自己发现的。我这个人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到我知道的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了。

上大学之后他继续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参加校园歌手大赛，并且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这些都是后来我在抖音上搜到的。

与夏南星失去联系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网上寻找他的踪迹：抖音、浏览器、公众号等等，只要哪里能得到他的消息，我就去哪里搜寻。我知道，一个会发光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发光。

我就像是一个偷窥的人，疯狂地寻找关于夏南星的蛛丝马迹。

结婚前我见到过一次夏南星，就那一次。我送妈妈去医院上班，走在导诊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正是他。

母亲那时在医院的重症监护里做卫生，这么多年过去，我对母亲的工作不再感到无地自容。

他也看到了我。我们都一愣，但都没有说话，像年少时那样擦肩而过。只是这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没过多久我就和男友领证了。

忽然想起十七岁的午后，下了午休去小卖部买雪糕，在朗园的林荫小道里碰到彼此，说好谁也不理谁，可是路过之后还是会偷偷转身看对方的反应。这一次，无论多少个回头，都不及年少时一句赌气的话。

或许那一瞬间我们都明白了，我们早已不是十六岁的彼此，所以都不回头，便是最好的回答。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在同学的升学宴上相遇，我试图跟他说话，但他无动于衷。他跟其他女生招手，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纹身，我们只是几个月没见，他就大变样，不再是以前的夏南星。

我突然觉得好生疏。

我常在想，如果年少的我不是那么自卑，会不会就不会错过夏南星？

母亲那时为了照顾我读书，年纪轻轻就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每次被扶贫老师叫到办公室填家庭状况，我都特别自卑，我只敢在母亲工作那一栏填“工人”。

有一天刚好碰上夏南星来办公室问地理作业，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一张张百元大钞发到我手里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脸跟百元大钞一样红。

我害怕事后他问起，但他没有，一次都没有。他甚至安慰我说：“真希望我也啥时候被评为贫困学生，拿着这些钱买《知音漫客》。”

《知音漫客》是南星初中就喜欢的漫画杂志，那时我们在同一个班级，他每半个月就会买一本。我承认，刚开始我嫉妒得发狂，嫉妒他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嫉妒他有足够的零花钱可以买喜欢的杂志。

但是后来，后来，我就发现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只是有一些长处，比我们同龄人有优势。

【尾声】

夏南星高考完那会儿，每天早上很早来操场跑步锻炼，我不知道他是为了减肥锻炼身体，还是为了来看我。他高考完我刚好进入高三，每天在操场上“八百标兵奔北坡”地练声，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他。

所有的传媒生都看着我，都知道他是为我而来。

我努力按耐住自己不去跟他说话，他跑过来跟我说话，祝我高考顺利。

我说：“还早着呢。”

他说：“我提前说啊，到时候不一定在你身边。”听了这句话，我又说了很重的话，说了什么我忘了，但是应该伤着他了。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他后面还是会来跑步，只是从未再与我说过话。

后来我才明白，也许那天他只是想跟我好好告个别，但是被我搞砸了。

回家之后，我给他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大意是没有看到他的那两个月里，我每一晚都梦到他。原本计划一年的勤工俭学之后再回来读书，但是社会太复杂了，每天面对各式各样的人，17岁的我尚且年幼，根本招架不住。

因为接受不了社会的毒打，我在两个月之后重返校园，钱没有挣多少，但也凑了不少，再加上助学金，去南京绰绰有余了。

他还是那个有礼貌的夏南星，耐心地告诉我要乐观，生活总会好的。

他从来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年少就是这样，不懂珍惜，不爱表达，若是我当年不那么倔强，不去追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我们现在或许还是朋友，不会那么生疏。

那晚在南京的许愿池里，许的是希望我和夏南星永永远远在一起，但我没告诉任何人。

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事呢？

那串手链也是，“李晞尔”是我的全部青春，有我的梦想，和我爱的少年。

夏南星一定不知道，我看过许多仲夏的星辰，但都不及我跟他欲言又止的那晚，星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