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角时代:教师暗黑职场之旅

《棱角时代》第七章 :10、信仰陨灭

2021-05-07  本文已影响0人  益阳六高张刺头

第七章:洗净铅华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10、信仰陨灭

“咱们可以赌一赌,看谁以后混得好,你以后不过就是个音乐老师而已”

我也许可能不会再记得跟初恋女友的所有对话,但这一句如今犹在耳畔,久远的回荡在人生遥远的路途上,只记得在熙来攘往的街道我憋了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只能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诚如唐利安在他的婚宴后,身后的同学们正围坐在一起计算着利益,他跟我走到阳台去抽烟,看着浓黑夜幕下远方起伏的山峦,他说:“跟他们相比,我们还是小孩子”,不难解释比我大一岁的初恋女友,在20岁她越过了大人的边界,开始思考如何能不择手段的,实现自己未来人生的目标,处心积虑与“大城市”的男人勾搭,给少年的我送上一顶合理又绿得发亮的帽子。

她在跟我分手后一年就嫁给了河北土木工程系的男人,这与当年文哥挥斥方遒怂恿我“强强联姻”的曹老师如出一辙,居然也同为河北土木工程系男人,那么,在这一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可想而知,令人欲呕。

可惜少年的我的脆弱也是明显的,那就是可怜的自尊,我不肯承认这样的现实,徒手去支撑这一场根本无力承受的全面崩溃,死企白咧的拉着她当普通朋友,直到这个“大人”说出这么一句警世名言,我真是佩服她把我的宿命讲得那么清楚。

所有的悲剧与逆境都归结为四个字:

“音乐老师”

「 音  乐 」

没错,会计师可比音乐老师强多了,更讽刺的是,近些年来,摇滚界的大佬们,有窦唯大胡子大肚子坐地铁的乞丐样,也有黑豹乐队成员手捧枸杞保健茶的讪笑,还有beyond乐队成员全网爆红的内讧,更有伪摇滚汪峰抢不上头条的一如既往,都像一记又一记响亮又沉重的耳光抽打在我们这些以摇滚为信仰,以音乐为主轴的人的脸上,扇得我们头晕目眩,七窍流血,挑战自尊底线,更可恶的是,丧失所有理想的我,苦心经营一家小小的琴行,居然跑来一个个乞丐,弹着缺了弦的破吉他,拉着荒腔走板的二胡,唱完不着调的破歌,把手一伸:

“老板,打发点喽!”

“滚!”

但周立志可没有这个觉悟,大学第一天他就拉着我教吉他,我滑稽刻板的教训他这是信仰,不是泡妞所用,他强忍着呼之欲出的爆笑相当认真的跟我学了一个月,立即抱着吉他奔赴草坪勾搭觊觎已久的大胸学妹,在某一天仰着脖子,并将一只避孕套掷到我的桌子上,当时我正跟唐利安弹着吉他,周立志充满了嘲笑的拿鼻孔瞪着我。

我愤而与周立志分道扬镳,后来的人生里,他扛着吉他走进教室收罗了一大批特长生,我背着吉他奔波于各个卖唱场合,他说收来了学生不用问怎么教,忽悠就是一个字,我有板有眼严肃的教学生,还要被家长骂太过认真,周立志对着我总把一句话挂嘴边:“老周,你改变了我的一生啊!”,以表达多年来对我无限的嘲讽,可笑的是最后我跟周立志殊途同归,他在挣钱,我在出卖,他在泡妞,我谈恋爱,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认为是出卖自尊与信仰,他认为这是手段和工具。

但我永远都难以跟上周立志的步伐,他们早早越过成年人的边界,并探索其中黑暗又潮湿的快感,而我跟唐利安则踟蹰不前,把尊严当信仰。大学的音乐系永远只有两类人:一类人是为了考大学不得不走捷径,一类人是真正为了兴趣。

2005年,大学毕业参加招聘会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别人一看我们的简历上写着“音乐学”专业的字样,想都没想扔进了垃圾桶,在广州的办公桌上,老板笑着把那一堆获奖证书推回到我的面前,“这些学历没用,我要的是业务能力”,只有刘传那个艺校逼仄狭窄的上下铺以及永远吃不饱的饭菜才是信仰的归宿,我后来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怨不了母亲以掐断经济来源为威胁,逼迫我从北京回到家乡,因为我拿着当年还算稀罕的全日制本科文凭,冠着“音乐”两个字注定了走投无路。

此后我在人生里百思不得其解,很早的注意到我的视野里有盲点的存在,把难伸大志的原因归咎于自己还不够强,于是在十几年里,我死死抓着这个专业苦命的练习,挣扎在各类可以展露头角的场合,最后我站在一群十几二十几岁年轻人的中间,看着落日的余晖映照出不堪的黑色阴影,眼前面带奚落的年轻评委,这一刻,坍塌如期而至。

「 老   师 」

怀抱着“音乐”这个信仰畸形的产物,我走投无路回到了家乡的学校,第一天我就感受到了作为老师的无知与浅薄,以及社会上对这个职业不明所以的仇视,因为人性总是欺软怕恶的,也就剩下老师可以随意指摘了。

十几年后我仍然能在餐桌上听到别人对老师的嘲笑与辱骂,但已经丧气了初出茅庐的热血,当年我可以站起来指着那些人的鼻子骂,以自己音乐专业以外的文科造诣让他们哑口无言,或者以冒充体育老师鼓起壮硕的手臂恫吓之,当老师不是我的信仰,但我要脸。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天降横财不劳而获的邪恶知识分子,因为文化程度相对高点,就足够令文盲不安,继而嫉妒,进而敌视,再一看这些身为老师的人,生活圈子仅在校园一隅,没有什么达官贵人的缘分,生活的圈子那么窄,眼光是那么狭隘,势力是那么微不足道,能对他人产生什么样的威胁?即便自己的子女一时掐在了老师的手里,忍完这几年便可以破口大骂,大仇得报,剩下的就是一个老师,能把自己怎么样?

赃官可以躺赚,他们敢怒不敢言,教师自己花力气补课,那就是天地为之崩塌的道德败坏,赃官的粥里有一大片老鼠屎,他们仍指望包青天,教师的清汤寡水里有一颗老鼠屎,就变成了他们眼里的粪坑,这就是如今世人对老师的心态。

但凡遇到了我这样的凶煞,智力体力双输,往往就蹦出一句口头禅:

“你是老师,怎么能这样?”

你是人,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呢?

所以我一旦加大油门,无论是车,还是摩托车,均是轰鸣着逃出校园范围之外,就没把自己当过老师,生平最怕别人一口一声“周老师”的叫,但凡问及身份,遮遮掩掩绝口不提,我听着别人叫“周老板”,可舒心多了,要是哪天能叫一声“周老爷”那就更爽了!

外人这么看也就罢了,里面的教师群体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形成鄙视链条,有好处的时候,狗抢食般汪汪乱咬,出坏事的时候,万径人踪灭,不公平的时候,个个沉默自保,观看好戏,当倒霉轮到他们自己头上了,就为喊天地不灵而独怆,指责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了。

直到后来我才反省出一个真相,十几年来,为什么自己的沉默与回避并没有躲过那些无妄之灾?

「 音   乐   老   师  」

音乐的路已经够窄了,老师的路也宽不到哪里去,如果把这两者加到了一块儿,后果可想而知。

当有一块馅饼要从天上下来的时候,掌握着这个时机的关系人,就会瞅着即将砸到头上的那几个人的身世背景,一个好处到了老周的头顶,他们会看一看,这是个什么人?

这是一个老师,还是一个音乐老师,他没有学生,就没有升学率,没有升学率,就不被领导看重,那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对他们自己而言,音乐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他的背后,没有纪老师那样的裙带关系,更缺少赵组长那样的参谋长老公,他的爹妈早已退休,即便他爹妈在任上,也是不值一提的小官,缺少关系,没有背景,这个人的身后就是一片空空的城池,既然如此。

好处为什么要给他?他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黄飞龙、杨帮主、方主任、刘校长这些人等不一定是出自对我的恶意,而是基于以上那些想法,他们轻视,鄙视,不屑一顾,周老师?杂草都不如!所以我才会一再丧失职评、借调和晋升的机会。

但对于音乐教师内部就不一样了,那些人同样基于以上的看法,只不过我变成了一块绊脚石,在某个时刻碍着他们前进的道路了。李老师心里带着轻视,妇仇者联盟带着蔑视,那么,在“特长生”这么大一块好处上,凭什么让周老师分得一杯羹?他配吗?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于是在我整个棱角时代的悲剧里,我就是因为“音乐老师”的身份处于乱局中无法自保,在外面的世界里,难闯一番天地,成功的道路太过狭窄,拥挤的人纷纷掉落,在里面的世界里,我不得不面对教师与领导的双重夹击。退让与回避,只会让人更加轻视与蔑视。

更可惜的是,我从来就没有把自己作为“音乐老师”而当一回事,更无从为之奋斗与进取,我对自己都充满了鄙视,何况是别人?我所有的志向与掌握的能力,都是朝向外面更大世界的,又怎么能看到这个内因呢?

于是,这就是我多年来百寻不得的盲点。

最后,我仅仅动用了自己掌握的三成能力,所有人便一败涂地,逃之夭夭。

「 信   仰  陨    灭  」

与此同时,我却在即将转让的琴行里布置各类新的乐器,周立志大感奇怪:“你之后还干不干都难说,现在捯饬这些玩意是什么意思?”

“赚钱嘛”我哈哈一笑。

我又重新捡起了高中时代第一件乐器,在大学时代半途而废的手风琴,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手风琴,每天有时间便在琴行里拉扯几下,这是我当年最讨厌的乐器,笨重,尖锐,响亮,而且颇耗体力,令人疲倦。

需要休息的时候,我就拨弄着吉他,抑或弹弹钢琴,还寻摸到一套电子架子鼓自己自学苦练,这不是信仰回归了,而是彻底陨灭了。

我爹一如既往的鄙视我,他认为我人生的巅峰也就是一个音乐老师而已,于是他极力的想控制住我,那段时间里,他勤快的走动于我的店里,捎来毛笔,墨汁和字帖,并甩给我一套又一套风水学等玄幻类书籍,并叮嘱:“修身养性,多读书多练字”

我爹认为这个儿子算是废了,与其看他挣扎,不如让他提前享受到退休的生活,譬如练练毛笔字,看看风水术,掷爻学周易,最好像他那样,养养温顺的鹦鹉鸟,听它们每天叽叽喳喳,以度过残生。

当他听到我养的是桀骜不驯的八哥,非常轻蔑的撇撇嘴,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个儿子,没法掌控得住,这一套“退休计划”宣告全盘失败,于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我意识到信仰陨灭的那一天,心灰意冷,我把乐器挂到网站上售卖,那套原声架子鼓就在那个时期,被人轻易的拿走了。

我把乐器放到网上售卖后,就开始扔掉跟随我多年的书籍,一股脑扔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水书,扔着扔着,我就打算扔掉那些音乐书,当我翻开那几本初学手风琴的书时,我看到了几个大字:“李老师”。

信仰陨灭了,对青少年时期的眷恋与不舍,也与这个学校烟消云散了,它不再是我熟悉的校园,世界整个颠倒了过来,我的人生就像一只掉向永恒黑暗深渊的球,它终于触到了底。

我找回了青少年时期的琴,又找回了被卖掉的鼓,因为我只剩下了一个目标:挣钱。音乐不再是我重要的事情,它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工作,仅此而已。所以从那时起,我对学生再也没了挑剔,没了指责,没了催促,家长对我很满意。

那我该去哪里呢?

罗冲的传媒公司联合了星璨文化,他在业务里的烦恼越来越多了,广告的字体,甚至是一个背景图,都可能招来源源不断的律师信,他的公司还没有大到可以设置法务部的程度,不胜其烦只能找来一个个律师,去解决由此而来侵权的问题,“什么侵权,他们有什么产权意识?狗屁不通的东西!就是要钱,怎么的!”罗冲气得直嚷嚷。

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什么,“你好歹也是个文科高材生,比我们都强多了,难道你不会去研究一下?”

现在作为公司管理层的我,已经与棱角时代没有关系了,但正身处两个时代的重合区域,我要走的路,已经很确定了。

(头条号阅读量 截止2020年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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