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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薇的救赎

2023-08-26  本文已影响0人  陈飞a

在每一个可怕试验中,愿我们都能忍耐持守。……我必搭救你脱离恶人的手,救赎你脱离强暴人的手。          ——《耶利米书》

1

睡梦中,雨薇突然被吓醒了,在床上坐起,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激烈跳动,过了半天才缓过来,原来是在做梦,身上已经被汗浸湿了,额头上也都是汗。

刚刚做了个梦,一个黑衣杀手紧紧追着她,这个杀手用黑布套罩着头,看不出嘴脸,她拼命地跑,跑进树林,杀手拼命地追,她的脚却不听使唤,被杀手追上用刀就砍。她本能地用手挡,一只手就被砍断掉在地上,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隐隐约约觉得手很疼,下意识地举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还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段时间天天做噩梦,让人心神不宁。

看了看闹钟,已经五点多了,睡也睡不着,推开房间,看了一眼隔壁房间门,可以听到小超轻轻的鼾声,睡得正香呢。雨薇拿起外衣,进了卫生间。

梦中出了一身大汗,要洗个澡。打开水龙头,花洒洒出来热水包裹着滑润的肌肤,让她感到放松,热气弥漫在浴室里,洗脸台前的大镜子渐渐模糊。她将浸湿的乌黑头发向后梳理,镜子中还能看到自己凹凸有致的曲线,已经三十多岁了,身材依旧苗条挺拔。

洗完澡后天已经放亮,她开始准备早餐,热两杯牛奶,煎两个荷包蛋,煎一盘从冰箱拿出来的冻饺子,切几片苹果,一切准备停当,再叫小超起床。

吃了早饭,骑电动自行车将小超送到学校,再到超市,杨大姐已经开了门,超市里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了。

杨大姐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对杨大姐说:“大姐,你去吃早饭吧,我来。”说着她接替杨大姐坐到收银台前。杨大姐背起个小包对她说:“那我先出去了哦。”

这家超市面积不是太大,大约五六百平米,但商品琳琅满目,忙起来客流量也不小。雨薇的这个超市已经开了五六年,除了杨大姐,还请了几个人,这时陆陆续续都来上班了。店里的顾客也多了起来,上午时间,多是附近的一些老头老太太,过来买一些蔬菜、生鲜食品回去做饭的。

杨大姐吃完早餐回来,雨薇把位置让给她,另一个收银通道的收银员小白也开始收银。雨薇准备去喝杯咖啡,超市的角落有间小小的休息室,可以泡茶和喝咖啡,中午时顾客比较少,大家也可以轮流进去打个盹。

进休息室前,雨薇感觉橱窗外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好像有点熟悉,仔细看了看,什么人也没有,但是心脏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了一阵子,心中想起一个人,转念想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暂且把这颗心按捺下去。

雨薇到这座城市已经八年多了,离她原来生活的地方有二千多公里,离开后再没回去过。而且她除了父母和姐姐,与所有的亲友都切断了联系。父母在她离开一两年内相继去世,她姐姐料理了一切后事,不让她回去奔丧,现在她与过去的纽带仅剩下姐姐一个人。

这一切都缘于一段婚姻,一段孽缘,她遇人不淑。男人是一位公司白领,朋友介绍认识,也算长得仪表堂堂,彬彬有礼,特别能说会道,又会献殷勤。在交往过程中,并没发现他有太多的不良嗜好,但是结婚后才发现,他嗜酒,赌博,而且到处寻花问柳。

雨薇并不是一个很刚强的女人,她的内心其实很传统也很软弱。婚后生活曾有过的短暂甜蜜很快就结束,接着就是男人不停地家暴,丽薇不停地忍让,后来居委会做工作,派出所介入,都无法阻止这种恶性循环。

男人打完之后,只要有外人介入,特别是民警上门,马上痛哭流涕,万般悔恨,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鼻青脸肿的雨薇选择原谅,可是下一次又来。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已经挺着大肚子的雨薇无法忍受他的殴打,离家出走,躲到二十公里之外的父母家。她的父母都是在乡下小学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实人,本分怕事。雨薇之前无论遭受多少痛苦,都选择向父母隐瞒。她不愿意连累父母,也知道依靠不了父母,可是这次实在无路可逃。

看到满头血痕的雨薇逃回家里,她的父母饶是年老身衰的柔弱书生,也无法忍受。跟随后追来的男人拼命,可是两个老人根本敌不过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母亲被一脚重重地踹到墙角,头撞到墙上,父亲也被打倒,看到两个在地上挣扎的老人,男人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因为严重的伤害罪,他被判了十年徒刑,雨薇跟他离了婚,匆匆忙忙离开了父母和那座让她伤心的地方。到了现在这个城市,生下了小超,她临走前卖掉房子,利用这些资金在这座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么多年来,往事逐渐淡忘,但是没想到,这段时间经常会做噩梦,梦到那个男人,象是个梦魇紧紧的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

喝了半杯咖啡,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店员小欣进来叫她:“丽薇姐,外面有点事情,你出来一下好吗?”

2

推开监狱大铁门边的小门,钱通背着简单的行囊出来,也不回头看看身后的监狱和送他出来的狱警,大步就走,耀眼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马路对面两个男子向他招手,他哈哈大笑,走过去跟两人击了击掌,上了他们的车。这是一辆破旧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本田,开起来噪音很大,油门也不顺,踩起来一顿一顿的。

这两个人是他的狱友,臭味相投,比他早出狱。钱通入狱后,家人和亲友纷纷跟他断了联系,在狱中认识这两个人,一个绰号叫黑皮,一个叫黄毛,出来后,只能先找这两个人,解决一个落脚点。

他们中午在一个小饭馆里喝了一顿啤酒,庆祝钱通的获释。酒后跟黄毛借了二千块钱,加上自己从狱中带出来的一些钱,先去租了一间小屋子,买了些生活用品,开始新的生活。

黑皮和黄毛都在一个地下赌场当打手,他不想干这个,收入虽高但不稳定,而且经常打打杀杀,总有一天会弄个缺胳膊少腿的,公安机关也经常会查,他不想再冒风险。他需要一笔钱做一桩生意,心里早有盘算,现在只能先落脚再说。

钱通原来在一家软件公司工作,当时的软件公司不太多,他作为技术骨干,收益颇丰,买了车,成了家,日子也算过得美滋滋的。他主要的缺陷是天性风流,滥交女友,结婚后还不改毛病。再就是好酒贪杯,一端酒杯就变了一个人。

最大的转变在澳门,也是狐朋狗友拉着,去赌了一次,赢了十几万。从那次起,他就成了澳门赌场的常客,直到丢了工作,最后又身陷囹圄,身边的亲友也都离他而去。

黑皮帮他先找了个工作,在一家停车场当保安,工资不高,但很清闲,值️一天班调休一下。这样他就有时间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游逛,他虽然小时候在乡下,但是中学大学直到工作,都在这座城市里,到处都很熟悉。

这天早上他交完班,没有多少睡意,走进一条熟悉的小巷,敲着一扇门。过了一会儿,门一开,出来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子,见到他愣住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钱通笑了笑,对他说:“你都不让我进去坐一下吗?”那个男子尴尬地让他进去了。

进了屋,看了一下,房子很破旧,也没太多象样的家具,笑了笑说:“这么多年,看来你也没有发什么财呀?”

男子抓了抓头,苦笑道:“我还能怎么样呢?哥,你不能呆太久,亚珍去买早餐了,马上回来,她看到你会生气的。你需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一点,但是不多。”

钱通生气地说:“还是这么怕老婆?没出息!男人就是一家之主,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这是他的弟弟钱理,从小就性格怯懦,不像他,性格火爆。弟弟小时候没少挨他的揍,他跟父母都经常动拳脚,长大后经常打得父母遍体鳞伤的,后来被赶出去。

“你不知道,爸妈临走前都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两位老人养老送终,孩子也全靠她。亚珍虽然强势,但是刀子嘴豆腐心,对我很好。爸妈临死前都交代我们不能跟你往来,她就是对你不放心,怕我跟你学坏了。”

钱通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不坐了,免得你们家泼妇回来碰到了。”说完转身出门就走了,头也不回。

走出门后,心情也不好,到街角的咖啡店坐下,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着。他看到一个胖胖的女人提着一提兜东西匆匆走进那条小巷,那是他的弟媳妇亚珍,他恨恨地在心中骂道:“婊子!”

一口喝掉剩下的咖啡,坐上一班公交车,到了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这是一家小杂货铺,一个很胖的老太婆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张五颜六色的广告。钱通叫了声:“刘妈。”

老太太抬头看到他,脸立刻拉下来,横鼻子竖眼的:“你找他们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坏心眼?”

钱通递过去一个信封,陪着笑脸说:“哪能啊,我当年对不起他们,现在发了点财,想报答一下,一直挂记在心里。他们一家对我都非常好,当时喝了点酒做错了事,心里不知道有后悔呢。”

刘妈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轻轻地告诉他:“我全都打听过了,她所有的朋友都不知道她的音信,说是那年就死了,她父母去世也没见过她。现在她在这个地方的亲人只有姐姐丽苹一个人,我问过雨苹,也说她死了。”她递给他一个纸条,上面是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3

雨薇跟着小欣走到外面,杨大姐正扭住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超市的保安程叔也在拦着她,旁边好几个顾客围着看热闹,有的人还在拿手机准备拍照。

雨薇赶紧跟顾客讲:“对不起,对不起,有些误会”,示意杨大姐和程叔把女人带到休息室。

进了休息室,女人突然跪下,凄惨的哭了起来。杨大姐硬把她拉起来,翻开她的衣襟,里面塞了一些面包、方便面、午餐肉,全部放在桌上,有七八包。

杨大姐气喘吁吁地说:“上个星期就是她,来了就买一包方便面,后来看视频发现她偷了不少食品,我就记住这个人了。这次来又想偷,她带了个小剪刀在后面角落里剪商品的软标签,剪完一件往衣服里塞一件,就被我发现了。”

雨薇看着瘦弱女人:“你怎么解释?”

女人跪在地下,泪如雨下:“我老公出了事故在家躺着不能挣钱,家里老人有病,孩子小,我想打工都嫌我身体不好没人要,家里没钱吃饭,早上孩子叫着肚子饿,只好来拿一点……”

雨薇伸手止住她,不让她说下去。她叫程叔拿个塑料袋把这些东西装好。从抽屉里拿出500块钱,从程叔手中接过那袋食品,一起递给那个女人,告诉她:“这些先给你带回家给老人孩子吃,如果吃完了没东西吃,再来找我,但是绝对不能再偷,明白了吗?”

大家都出去了,雨薇掩上门,终于控制不住泪水,用手掩住脸,泪如雨下。她经历过窘迫和困顿,也理解女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偷食品的。

八年前,挺着大肚子来到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来到这个城市是偶然,离开那个城市却是必然。那个男人,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永远也忘不了那一道像狼一样的凶光。

她被打伤的父母、姐姐,还有认识她男人的亲友,都劝她离开那座城市。大家都说,那个男人是禽兽,总会出来,一旦出来了,不会放过她。

她洒泪泣别父母和姐姐,买了一张单程车票,一路向南。二千多公里的行程,还跨过一道海,一直坐到终点,来到这座城市。那道海给了她一丝安心,这是一座风光旖旎,景色迷人的城市,被蔚蓝色的海水包围着。

一个人来到这里,一个人租房住,一个人生孩子,一个人创业,每一步都非常艰难,但是每一步都有好心人相助。因此,当有余力后,她也愿意将爱传播给别人,希望世界充满爱。

小超来到这里才出生,现在已经读小学二年级,她也买了房子,在这个城市落了户,而且,又萌发了爱情。一位中学老师,姓郭,是个单身离异的中年男人,虽然忠厚而木讷,但是非常体贴人,她已被花言巧语的男人搞怕了。

郭老师对小超也很好,这段恋情拖了几年,郭老师很主动,但雨薇却始终没有松口。第一段婚姻给她留下太重的创伤,变得非常谨慎。再一点,是郭老师太过文弱,处处迁就雨薇,对外也是胆小怕事,有点像她父母。她希望的是有一座靠山,成为她和小超的靠山,郭老师显然做不到。

她走进卫生间,照着镜子看着自己。虽然年过三十,还是青春靓丽,身材也非常好,尽管遭受了不幸,对剩下的人生依然充满期待。伸出手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肌肤洁白细腻。她的右手手臂都被那个男人打骨折过,现在已经看不出伤痕了。

每当刮风下雨,身上的旧伤就会剧烈的疼痛,那个男人每次下手都很狠,不仅身体受到伤害,心底的伤更重,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甚至摧毁了她反抗及逃跑的念头。雨薇每每想到就会出一身冷汗。

她跟姐姐的联系很少,以前是用电话,这几年用微信,三言两语,不代表没有爱,姐姐对她很关心,但是更担心她的安全。

4

隔着一条街,钱通已经盯了好几天了。这几天只要不上班,他就来这里,这是一个很好的观察位置。这个小公园,花木繁盛,还有滑滑梯,健身器材,不断有老人在锻练,或者大人带着小孩在玩耍,人流量很大。

一条街之外,是菜巿场,外面长长的一排菜摊,雨苹就在那里摆了一个卖鱼的摊子。钱通很熟悉她,身材高大健壮,动作麻利迅速,顾客买了鱼,她过完秤,刷刷几下杀完刮下鱼鳞,去腮破肚,交给顾客,接着卖下一个。

钱通不敢过去,他忌惮雨苹手中那把寒风闪闪的杀鱼刀。他知道如果自己上前问她,一言不合,那把刀就会毫无偏差地捅向自己的肚子。父母之仇,亲妹妹之恨,雨苹不会手软,她不像雨薇这么胆小,马上就会有报应。

除此之外,还有雨苹的老公,那个肌肉发达的前特种兵,这几天基本上跟雨苹形影不离,早上一同出来,晚上一起回去。他惦量了一下,即使拉上黑皮和黄毛,对付他们俩,就算是偷袭也没有任何胜算。

何况他还不能打草惊蛇,一旦让雨薇知道他在找她,可能真的永远都找不到了。他不相信雨薇已死的说法,夫妻几年,他太了解这个女人,虽然很柔弱,但是有坚韧的韧性,不会轻生,也不容易病死,他一定要找到她。

必须要找到雨薇。当他关到牢房后,雨薇起诉与他离婚,虽然不愿意,但是长期的家暴。又将岳父岳母打到重伤,法院也不支持他。

入狱后除了宣判的那一次,就没见过雨薇。从头到尾都是一位律师出面,那位前警察改行的律师,目光冷峻,行动坚决。最后,法院判处离婚,共同财产基本上被他折腾光了,只有一套房产,判给了雨薇。

他最后一次见到律师,对他说:“你告诉她,我不会放过她的。”律师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会转告,但是忠告你一句,不要去触碰法律,后果,是你承受不了的!”

他不知道雨薇去了哪里,但是他知道,任何财产到了雨薇手里,一定会增加不会减少,这个柔弱的女子内心深处有着她的精明。从法律上讲,这些财产已经与他无关,事实上也无关,他的赌博已经把属于他的部分全部输光,甚至把雨薇的那部分也折腾掉不少,但是他不这么想。

钱通从小就是这个性格,任何错误都是别人的,所有好东西都是自己的,跟兄弟是这样,跟父母是这样,跟妻子更是这样。这套房子是雨薇的父母出钱买的,他却认为是自己的,而且他相信,只要找到雨薇,她马上就会乖乖的双手奉上,他太熟悉这个女人了,熟悉她的善良和怯懦。他根本不安于当保安,需要这笔钱做一桩生意,在狱中几年,已经盘算好了。

本来的算盘是通过雨苹来找到雨薇,可是目前看来,此路不通了,只能另外找一条路。他要去找一位过去的老同事。

约好在一个茶馆见面,钱通先到,坐了一会儿同事也到了。这位同事原来是他那个软件公司的技术骨干,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爱好,嗜赌,这位同事没他赌得这么大,但是也常常捉襟见肘,后院起火。他比钱通先从公司出来,后来进了一家专门从事电子数据取证的公司。钱通知道,找他就有办法。

两个坐下喝茶,那位老兄问钱通有什么事,钱通说了自己的想法,他马上说:“你找你老婆干什么?又想干坏事呀?”

钱通马上说:“不是不是的,主要是我妻子当时挺着个大肚子,后来帮我生了儿子,我也到了这个年纪,非常想念儿子,就是想看一下,请你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钱通为自己编的理由暗暗得意。

“那也不行,这是违法的事,我不能干的。”

钱通拉住他的手:“我们是好兄弟,这个忙你是一定要帮的,放心好啦,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一定会报答你的。”他知道赌鬼肯定需要钱。

两个人扯了半天,最好说好了数额,约定三天后见面。钱通将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塞到他的手里。

5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雨薇的心情很好,跟郭老师约了带小超一起出来玩。她和小超坐地铁出行,出了地铁口不远就是园林植物园,进了植物园后,游人如织。园区里繁花似锦,苍松青翠,绿草如茵。

郭老师站在一棵树下,笑容满面的招呼着小超,手里提着满满一袋零食,小超喊着郭叔叔,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郭老师手里拿着一支大雪糕,撕了包装纸给小超吃。

雨薇头戴黄色的遮阳帽,穿粉红色短袖,黑色的领边和袖边,杏黄色的长裙,一双白色凉鞋,显出她雪白的肌肤,窈窕的身姿,一张鹅蛋脸,大大的眼睛下面高挺秀气的鼻子,面容非常精致,朝郭老师微微一笑,显得唇红齿白,妩媚动人。

郭老师看呆了,直到雨薇走到跟前,拉着他的手说:“书呆子,赶快走吧,看什么?”两个人才手拉着手,欢快地跟着小超顺着绿草地往前走。

读二年级的小超长得很可爱,虎头虎脑,大眼睛高鼻梁,眉眼间有几分爸爸的影子。雨薇想着想着,突然打个冷战:长大后不会遗传他爸爸的暴虐吧?

回头想想,这个孩子从小自己带大,连爸爸都没有见过,从小都教他懂得爱和有礼貌,懂得善良,肯定不会像他爸爸一样。想想心里又有一丝宽慰。

前面有一个游乐场,许多小朋友在玩,郭老师陪着小超玩了一会儿。小超意犹未尽,正好碰到几个同学,他们一起去玩了。气喘吁吁的郭老师走回来,跟雨薇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铺开一张野餐垫,把带来的食品摆出来。有俄罗斯红肠、薯片、汉堡、八宝粥、牛奶、各种饮料、矿泉水、葵花籽,香蕉、莲雾等等,铺了一大堆,两个人盘腿坐在野餐垫上。

雨薇看了看正在擦汗的郭老师,心想这个人真的细心,会体贴人,跟小超的关系也非常好,后半生如果能够相伴,应该也不错。只是性格太软弱了一点,是个文弱书生,心里感到一丝的不安。

如果郭老师是像姐夫那样健硕的前特种兵,雨薇会感到更安全一点,可是姻缘姻缘,只是一种缘,可遇不可求的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郭老师摸了一下雨薇的手,雨薇下意识地想缩回去,郭老师却握住她圆润的手腕,拉到眼前。这是一只柔软细嫩的手,很温暖,每个指头修长而匀称,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使得手指更加丰腴白嫩。他拉起这只纤手放嘴边亲吻了一下。

雨薇赶紧缩了回去,转头了一下四周,嗔怪道:“这是公众场合,你也不怕被你的学生看到?”

郭老师转过头,深情的对她说:“薇,嫁给我吧,我们也不年轻了,没有必要再等待了。”

雨薇幽幽的说:“你不了解我,你都不知道我的过去……”

“我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郭老师打断她的话,提高了声调:“我专门去过你的城市,我了解了你过去的一切,包括那个禽兽。”

他从背包夹层中抖抖索索的摸出一张已经泛黄、塑封过的剪报。雨薇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她那个城市八年前的一张市报,报纸上一篇文章《正义的审判》,副标题是“对家庭暴力和伤害罪恶魔钱某的审判纪实”。

报道比较详细的介绍了审理的过程,雨薇看了顿时泪如雨下,扑到郭老师的怀里失声痛哭,惹得四周的游人纷纷侧目,但是他们俩仿佛不顾这些了。

6

夜色深沉。大约下半夜一点多钟,城市已经进入梦乡,只有昏暗的路灯还在发出淡黄色的光芒。这是城中村一处打工仔聚居的廉租楼房,共有五层,每层楼梯都有铁门锁着。一个蒙面人拿出一条绳子,绳头绑在一根短木棍的中间,他觑准了,将木棍往上用劲一扔,扔进楼道铁栏杆的空档中,再用劲一拉,木棍就卡在栏杆上。

这是钱通,他拉了拉绳子,卡得结结实实的。他大学时是体操冠军,坐牢期间,天天练俯卧撑,体力仍然很好。顺着绳子,双臂交替用力攀上三楼。摸到一间房门口,从双肩包里掏出一把长长的剪锁钳,剪开挂锁,推开门进去,再掩上门。

这是黄毛的房间,是那种只有一间房的单身公寓,他用小手电照亮,从床底下暗格里掏出一包钱装进双肩背包,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掩上门,再顺着绳子滑下去。

钱通为了得到老同事的东西,必须付一笔钱,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想尽办法都筹不够这笔钱,包括找了弟弟,最多给他五千块,这是弟弟的私房钱,再也没有了。

跟狐朋狗友喝酒,黄毛酒后吹牛说他有这笔钱,他拼命灌黄毛,趁着他酒醉,连藏钱的地方都有了。他们地下赌场的打手,上的就是下半夜的班,钱通利用白天,把一路上的监控位置全看清,下半夜出动,避开监控,一举成功。

第二天上午,还是在茶馆,老同事收了钱,得意洋洋的交给他几张纸。上面打印着雨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他用搜索引擎将她在一年之内所有电话、微信联系人全部搜索到,把可以查实身份的一个个筛选掉。最后,只有一个人查不出身份。

这个人在二千多公里外的一个海岛城市,而且除了雨苹,跟本市没有任何联系,甚至在那个海岛城市,也跟人联系不多。老同事还黑进那个人的微信,从朋友圈下载了一些截图。他把载有截图的U盘放在茶桌上,又追问了一句:“这可是违法的事,你不会去干坏事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把U盘递给他。

回到家里,钱通用电脑把U盘打开。这个人不太与人交往,在朋友圈发的帖子很少,没有一张个人的照片。但是有一张超市的照片让他惊喜,因为雨薇在这个城市的超市干过,他觉得那个超市的格局跟她在这里的超市很象。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有一种猎手发现了猎物的兴奋。

在宽敞明亮的火车站,钱通用身份证刷票进站。他辞去了工作,昨晚作东,到一家高档酒店与黄毛和黑皮话别,当听到黄毛家里遭贼,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当场还了以前跟黄毛借的二千块钱,又多给黄毛二千块钱表示慰问,搞得黄毛喝高了,拼命跟他拥抱亲吻。

二千多公里的高铁,十四个小时就到了,跨过那道海时,他还看了一下,心里想,这是什么海呀?还没有长江宽。

出站后先找了个酒店住下。晚上自己一个人吃了顿海鲜大餐,回房间后放了一浴缸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半个多小时。然后非常惬意地躺在床上,躺了一个“大”字,心情非常舒畅。

很早就睡着了,半夜做了个梦,叫了好几个小姐来伺候,可是玩着玩着小姐都变成了雨薇,搞得惊醒过来。醒来后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想一想,雨薇其实还是蛮性感,他们刚开始在一起也是挺甜蜜的。

雨薇就是这样,总是要劝阻他,男人喝喝酒,赌几把也是人之常情,总是唠唠叨叨,惹得他动拳头。可是一挨揍就告到居委会,告到派出所,甚至……让他受了八年牢狱之灾,还好他在狱中表现好,减了点刑,不然到现在还没出来……。

想到这里心里就恨得牙痒痒的,仅存的一丝爱意都荡然无存。想着想着困了,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天亮后,起来吃了个早餐,坐公交车到了超市门口。这个超市很好找,只要输入店名,在高德地图上一找就找到了。

钱通是一个做事缜密极有心机的人,只要不喝酒,他就不会乱。白天暂时不打算动手,先把情况摸清了再说。他躲在附近,不断变化位置盯了一天,基本上摸清了雨薇的活动规律。雨薇中午回家了一趟,他也搞清楚她家的位置,准备晚上行动。

7

雨薇今天的心情很好,她已经答应了郭老师的求婚,经过几年的交往,她觉得郭老师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她也跟小超谈过,八岁的小超已经是个男子汉,可以跟他认真的商量了。小超完全理解妈妈,也同意接纳郭叔叔。她还跟姐姐说过,姐姐也完全赞同,她一直牵挂着这个软弱的妹妹,对妹妹走出痛苦的过去感到高兴。

她跟郭老师商量,婚事从简,两个都是二婚,没有必要太张扬,她的姐姐会过来,郭老师的父母年事已高,都在很远的乡下小镇,由他的哥哥嫂嫂代表老人家过来参加。

晚上就由郭老师去接小超回家,顺便辅导他做作业。雨薇今天晚上要进一批货,比较晚回去。

处理完店里的事,已经晚上9点多钟,推电动车出来。给郭老师打了个电话,小超已经睡了,家里的饭菜还温着等她回来吃呢。雨薇心里暖暖的,以前的婚姻都是她等着男人,提心吊胆的等候。常常一身酒气回来,一言不慎就拳脚相加,现在终于有个暖心的男人等着自己了。

她心情舒畅,边哼着小曲儿边开电动自行车,离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虽然夜晚9点多,路灯很亮,街上行人也不少,但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回头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自己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啦?”

她这是一个老旧小区,没有电梯,她家住在二楼,到了门口,按下门铃,郭老师拉开房门,关切地问她:“这么晚才回来?肚子饿坏了吧?”

雨薇进屋后正想关上房门,突然门一开,闪进来一个带着黑头套的人,并顺手锁上了房门。

郭老师颤抖着喝道:“你是谁,想干什么,赶紧出去!”

来人已经拉下黑头套,手里多了一把尖刀,冷笑道:“嘿嘿,雨薇呀,不错啊,有了相好的?”

“钱通,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放过我们,你出去吧……。”雨薇惊恐地张开双手挡着,含着眼泪央求他。

钱通冷笑两声:“夫妻一场?把我送进大牢八年多忘啦!”

郭老师愤怒起来:“谁把你送进大牢的,是你自己好不好!你打伤了她的父母,你还来怪她?”这时他的手上抄了一张塑料板凳。

钱通举起尖刀就冲过去,说:“你这个臭男人,我先宰了你!”郭老师用塑料凳一挡,把他的尖刀打掉。他更疯狂了,打掉郭老师的凳子,扑过去拳脚相加,郭老师挨了几下后,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钱通转身要找那把尖刀,气势汹汹地说:“还敢跟我打?老子要宰了你……”

雨薇死死抱住他的大腿:“求求你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他吧!他只是老师,来教小超读书的呀……”

这时候房间的门开了,小超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哭喊着:“妈妈,我怕……”雨薇哭嚎着叫道:“小超快回房间去,关上门……”

这时钱通已经扑上去,卡住了小超的脖子:“这个小杂种,老子宰了你!”雨薇冲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求求你放了他吧,这是你的亲骨肉呀……”

钱通狞笑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种,还冒充我的亲骨肉!”他双手加大了力量,小超被他卡得直翻白眼,发不出声音来。

雨薇突然间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手腕,钱通痛得像野狼一样嚎叫起来,一拳一拳狠狠地猛击她的太阳穴,雨薇感觉到眼前一片黑暗,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突然间,一切都停止了。

钱通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只见郭老师手握一把滴血的尖刀,还在一刀一刀的捅向钱通的胸口,嘴巴里愤愤地骂道:“畜牲、畜牲!……”血从钱通的胸口喷出来,他的眼睛慢慢地像死鱼一样变得混浊死白。

雨薇赶紧一直揉着小超的胸口,过了好长一会儿,小超才哭出声来,后来扑在妈妈怀抱里大哭起来。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郭老师打开门,进来几个警察,问发生了什么事?

郭老师指着躺在血污中的钱通,大声地说:“他,是我杀的,我用刀子捅的,不干她的事……”

8

几天后,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一大早,大家就等在看守所门口,有雨薇母子俩,雨苹夫妻俩,郭老师的哥哥嫂嫂,街道和居委会的领导,郭老师学校的校长和几位老师。

门打开了,郭老师微笑着昂首挺胸走出来,他的律师和一位警官陪着他。警官对大家大声说:“经过缜密侦查,郭老师不仅无罪,而且勇斗歹徒,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优秀市民和为人师表的好老师。”

响起一阵掌声,雨薇将一束鲜花献给他,在他面颊上深情的亲了一口。小超扑上前去,郭老师将他抱在怀里。

小超叫了声:“叔叔!”

雨苹大声说:“叫错了,应该叫爸爸!”大家齐声应和:“对了,应该叫爸爸!”

小超转过头看着妈妈,妈妈面颊泛起一片桃红,轻轻地说:“小超,叫爸爸!”

小超在郭老师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甜甜的叫了声:“爸爸!”

又响起了一片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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