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啸徐行话东坡
世事风云,人生无常。宦海沉浮,大浪淘沙,有人如泥,污浊了一澄碧海;有人如金,生辉于海底细沙。面对人生的风雨,是选择转身逃离,苟活求荣?还是迎之而上,吟啸徐行?苏轼,这一位开词之新风的才子,用他飘零而坚守的一生,吟诵了一曲“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洒脱之歌。
每一位成功或失败的人背后,必然有独属于他的一些故事。人的成长,总是离不开人、事的影响,苏轼亦是从小便受到母亲教导。发奋学习的他,读到《范滂传》,范滂澄清四海、坚守自我,不委曲求全,不逢迎苟合,宁可附上生命的代价,临终与母诀别,感慨愧对母亲。范母浩然陈词:“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苏轼感慨不已,跑去问自己母亲:他日儿做范滂,母亲能做范滂的母亲吗?苏母亦答曰:如果你是范滂,我便是范滂之母!苏轼记住了母亲之言。从此,走上了一条理想的坚守之路,这条路,充满了凶险,可苏轼亦坦然行走,风雨兼程。
生不逢时的苏轼,初涉政坛,便遇王安石新党当政。不愿逢迎权贵以获取通达富贵的他自然受到排挤,被贬杭州,遭遇贬谪,他亦心系百姓,为疏浚西湖而筑苏堤,并留下了千古绝唱《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人生路上,有晴有雨,但无论怎样,心自澄明,总能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
后来,苏轼又贬密州,任密州太守,给后人留下了千古名篇《江城子 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全城出猎,阵容强大,声势浩荡,与民同乐。“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有超脱,亦有期待。虽我鬓发染霜,但又何妨,总有一天,朝廷会记起我,那时,我回来仍是少年。
然而,世事难料。苏轼又因谗言被贬徐州,后转湖州。湖州任上,因所呈谢上表文言语被人摘取,陷害苏轼之人言“根到九泉无曲处,此心唯有蜇龙知”有诽谤朝廷之意,故而下狱于御史台。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乌台诗案”。
苏轼狱中写诗别弟弟:
柏台霜气夜凄凄,月动琅珰月向低。
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
当时几乎有被杀危险的他,九死一生,幸好当时神宗皇帝还不至于彻底昏惑,所以给了苏轼一缕生机。但死罪已免,活罪难逃。苏轼又踏上了更远,更荒凉的旅途。后来神宗一死,旧党再次走上政坛前沿,当权掌事之人司马光与苏轼交情虽好,但苏轼亦不苟合于旧党,他就如淤泥中亭亭而立的一株清莲。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他都不违心屈从,坚定不移地保持自己的本性。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云散月明,月色仍然皎洁,天容海色,我自无需点缀,质本高洁,内心淡泊,行走便更洒脱。
乌台诗案后,苏轼几乎彻底废放,流放黄州、惠州、儋州。期间,苏轼担任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闲职,曾一度困顿得连生活都无以为继,但他无惧风雨,亲自躬耕于朋友为他求来的东坡之上,其实“苏东坡”其名也由此得来。期间,日子虽有些散淡,但“人间有味是清欢!”,所到之处,皆有风景。能自制“东坡肉”,能日啖荔枝三百颗,能蓼茸蒿笋试春盘。细细品味,生活亦自有淡淡欢愉。
吟啸徐行,浅斟低唱,淡泊自适,这期间,苏轼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赤壁赋》《念奴娇 赤壁怀古》《定风波》《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等名篇佳作。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行在人生旅途,每个人都只是匆匆过客。经历了四季的风霜雨雪,感受了宦海波澜浮沉,便觉一切功名就如空中浮云,任政事的风浪把我推向何方,我自一路吟啸徐行。“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人生将尽,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发现: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