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挽歌——《带子狼》小岛刚夕/小池一夫［时报文化］

2018-10-18 本文已影响164人司徒轩辕

写于2012年12月12日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套书应该有不少人惦记着，而我入手也是颇具戏剧性。在此首先我要感谢挖鼻孔杀手小金刚，他的极力推荐让我知道了这套好书的存在；再要谢的是发改委乔纳森主任和纸片京城四骚之首纳兰，源于他们提供的契机我才能入手此书。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乔主任做了安吉寿老虎HOY的书报，本人十分喜欢，后从主任那得知有廉价中文版卖，遂死皮赖脸要来露天地址，因从未混过台拍，便有些打退堂鼓，几天后纳总突然问起这事，原来他从乔老爷那得知消息后便想叫我帮他带套（话说纳总那套现在还在我办公桌上没寄给他，善哉善哉），这才使我下定决心踏上了我的初次露天之旅。两套老虎共6本，海运极不合算，我就露天瞎逛想凑个运费，胡乱搜了一通，发现一套库存未拆缺本10的《带子狼》，因对这书的行情不大了解，便去请教了党内权威乔主任，乔老爷半晌没说话最后丢了句：“你不上就我上。”然后我利马就上了……

PS：后补的第10集只略黄品相也不错，我后来琢磨了下，如果这套不是缺1本恐怕也不会被我捡到吧，这也算无心插柳，所以说有些事不要去强求，缘分到了该来的自然会来，收书如此，人生亦如此。

　　此书是传说中出“手冢全集”出伤掉的时报文化代理出版的。我粗略查了下时报当年代理的漫画，青漫居多，好多作品都是些有文化有内涵的硬货，现在都成大绝版了，但为什么当年没有销路，而导致黯然淡出漫画市场，这值得深思。对的时间做对的事很重要，了解漫画也需要积累的过程，现在的社会风气特浮躁，动辄登月、登天、跳楼、跳水，包括我们纸片收漫画也是，讲究“人有我也有、我有你没有”，一窝蜂盲目购书，既占地方还费金钱，一看不喜欢不定就贱卖了，反正我就已体会到自己购书的急进，说明我也在进步，哈哈！

　　话归原题，时报的制作水准一贯很高，94年的书，近20年过去了还是挺白的。我这套虽说有27本全新未拆，但有些边角略有磕碰，是几经辗转的印记。书的开本为B6，标准青漫尺寸，平装无线胶。纸张本身不是非常白也不算厚，不过还比较挺，因页数普遍都在300左右所以翻阅起来还是有些不便。外封设计是我最喜欢的，神态各异的大五郎配以不同纹饰衬底把味道全带出来了，拿在手上令人爱不释手。封面书名与大五郎身上作局部UV处理，书脊和封底以黑色为基调充满力量感。令人讶异此书封面装帧应是时报自己设计的，相比日版的中规中矩，时报版有些脱俗的意味，更别说美版的画蛇添足。内页黑白印刷线条清晰，全书通篇无彩页，可说瑜中微瑕。

　　从此书的制作精良程度可以看出当时出版业的诚意与态度，科技时代带来的不光是日进千里，也使人失去了最初的平常心。

PS：带子狼第1集出版日期为94年5月28日，最后一集到12月8日结束，28集只短短6个多月时间，效率非常高。

三版封面设计对比

　　小池一夫，日本著名漫画剧作家，创作漫画原作超过百部，68年以《骷髅13》声名鹊起，后成立“小池书院”，77年创建“剧画村塾”更是培养出了高桥留美子、原哲夫等知名漫画家。说到小池一夫很多人会联想到池上辽一和叶精作，但真正使他扛起日本漫画原作巨擘大旗的还是这部《带子狼》。

　　小岛刚夕（1928-2000），已故漫画艺术家，拉洋片时代的实力派老将，以画风狂放不羁著称。

　　曾经跟米神七爷聊过《带子狼》，他是久闻其名一直未曾得窥，而我当时也才看到一半。他说：“这书听说很黄很暴力！”我虽有不同感受，但限于没看完，所以未曾反驳。但我现在可以说句，“这个形容不太准确。”这并不是一部能让人燃起来的漫画，虽然他有着狂野的皮，但肉和骨头都透着残酷的冷静。

　　小岛的画风相当粗犷，极少贴网，且排线也不整齐，乍看很缭乱，加上人脸还会走形、分镜也较呆板，使作品给人以些许拙劣感。但该用镜头语言的地方讲话绝不用台词表现，把前面缺点全部掩盖，我始终认为镜头语言能力是衡量一个漫画家画工的首要条件。

　　这书还有一个现在漫画所不具备、或者说已经丢失的特质，就是放松的节奏。故事编排舒缓得当，如同会呼吸一样，所以即便通篇砍人，你也不会感觉特暴力。

绝代双骄

　　此书讲的是德川幕府初期的故事，主人公“公义介错人”拜一刀被权臣柳生烈堂陷害，一门被诛，只余幼子大五郎生还。拜一刀让大五郎抓周决定命运，大五郎选中长刀，一段命中注定的复仇之旅由此展开……（李连杰主演的《新少林五祖》便是把这一段照搬过来，其实本书的许多桥段被以后的电影广泛借鉴）

　　此书的时代背景为德川幕府初期，具体年份交代的不是很精确，但从内容上还是可以粗略估摸出大概。从鹰女篇可以首先排除正室为鹰司家的德川家光（1604-1651），而德川秀中（1579-1632）时代主事的还是柳生宗矩（1571-1646），排除了这两个，那比较贴近的就只有德川家纲（1641-1680）和纲吉（1646-1709）。而士道沦落、佞臣弄权的背景使我更趋向于被称为“犬公方”的纲吉。纲吉当政时前半生努力勤勉，世称“天和之治”，但到了后期逐渐昏庸，宠信奸臣导致民不聊生，后世评价很低，带子狼的故事应该是发生在纲吉时期的后期。

　　反一号烈堂原型据说是柳生但马守4子“烈堂义仙”（1635-1702），历史上是个和尚，柳生家芳徳寺的第一任主持。不过我认为应该不止如此，可能是由几个人物揉捏臆造而成，我们来分析一下。首先烈堂的职位是大目付，乃老中的耳目手足，但按作品内职责来看隐隐有凌驾于老中之势，更像幕府将军的侧用人。这跟我们明朝的东厂大太监和锦衣卫头领差不多，属于官职不高，但权势滔天的那种；第二，虽然最后证明了柳生对将军的忠诚，但因私废公、公为私用、瞒上欺下的作风脱脱就是一权臣；第三，烈堂后半部的独眼难免让人想到柳生家大名鼎鼎的十兵卫（1607-1650），玩过《侍魂》的人应该都有印象，独眼双刀流无敌的存在，他是宗矩的大儿子，与石舟斋、但马守并称“柳生三天狗”，不过英年猝死。综上所述，我更愿意相信烈堂是由“烈堂义仙”、“柳生十兵卫”和纲吉权臣“柳泽吉保（1658-1714）”的结合体。

　　虽然看上去整部书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描述柳生家一门私怨，但不得不说，烈堂自始至终贯彻的忠心是毫无疑问的，他就是德川之忠犬。他代表着统治阶级，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纲吉的经纪人。

　　而主角拜一刀则代表着顽固的武士阶级，武士阶级是幕府之根本，因为征夷大将军自己也是从武士起家的。小时候物理老师讲过，所有事物都是呈抛物线状，包括信仰或者准则，都是从开始的迷茫直至步入正途再达到辉煌最后衰落，本故事的背景正是“武士道”开始辉煌的时候。中国有句成语，“成也萧何败萧何”，治宰天下的将军对“武士道”肯定也很矛盾，怎么说呢？应该是既爱又惧。武士阶级代表着当时的主流价值观，各地诸侯也拥有高度自治权，这些对统治者都是很大的压力，一旦压力达到或者超过临界点，那冲突矛盾将不可避免。代表武士阶层的拜家拥有光辉的荣耀，这种光辉太闪眼，不仅仅是柳生妒忌，而是已经刺到德川的氪金眼了，所以他会从顶点落到谷底，也不难想象。后来他入世复仇入“魔道”，一把同太贯，两双生死眼，走遍天下看遍世事。这时他的立场也彻底改变，他不再是武士，他是复仇的“魔”，而生活于“鬼道”的低下层民众，也被他收在眼里藏于心中。他游走于两河白道实施他的复仇计划，最后他的悲愿也成了两河白道的衷愿。

本书之魂乃“武士道”，根则是草之“忍道”，而游走“魔道”的拜家父子为他们奏起了一首安魂曲。

　　幕府时代开启，天皇示弱，将军们为了约束世人，武士道应运而升。其实中国古代统治者也干过这事，从西汉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利用儒教治国，到后来不断衍化，不就是用所谓大道理给你洗脑让你不造反么？早已背离孔孟远矣！

　　武士道古称“叶隐”，象征如树荫般在不见光的地方为主君舍身奉公，且以死为荣。人一旦连死都都不怕了，那还有什么战胜不了的？武士道有七大行为准则分别是义、勇、仁、礼、诚、名誉、忠义，从字面上理解，这些都是挺高尚的词，但若深究下去，无非是用来固化人思想的东西。特别是最后一条“忠义”，这个忠义不指公义，他只需对自己的主上尽忠，哪怕是违背自己价值观的事。这太可怕了。中国古代朝廷讲究文死谏、武死战，那至少还分个对错，而日本武士道更狠，是不分对错的“死忠”。

　　而因为“死忠”性质太狭隘，统治阶级觉得光靠“武士道”还不够，“忍道”登上舞台。忍者在日本历史上是独特又传奇的存在，如果说武士道代表着光鲜的梁柱，那忍道就代表着深藏的基石。从某种意义上讲，忍道的本质更接近于最初的“叶隐”，是“武士道”的升级版。忍者主要负责刺探、暗杀、扰敌、破坏等活动，所有见不得光的活都丢给他们，所有的光荣归武士。《带子狼》中柳生负责刺杀、暗杀，黑锹则负责侦查与刺探，这些其实都是忍者的份内事。

　　柳生乃剑圣一族，称“柳生新阴流”。以宗严领悟“无刀取”创“活人剑”成大宗，“无刀取”翻译过来就是“空手入白刃”，原意是把对手刀夺过来，以不伤人性命为宗旨，遂称“活人剑 ”。不过《带子狼》里可没这么仁慈，从烈堂与拜一刀的表现来看，“无刀取”已成为反败为胜的利器。柳生一族的最大利器乃“草”之忍者，何谓“草” ？乃无声无息恣意蔓延也。柳生之“草”乃潜伏于各地的忍者，他们如常人般生活，娶妻生子，然后传给下一代，到了2、3代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有人能探查出他们的底细。他们死忠于柳生，而柳生死忠于将军，可说是幕府将军的治国根基。这是没有尽头、没有希望、没有任何回报的真正死忠，这才真正对得起“叶隐”之名。

　　黑锹组又称“御庭番”，很耳熟吧，没错，《浪客剑心》里的御庭番众估计跟这个也差不离。因为幕府时期，个地方政权自治程度较高，所以需要控制，而黑锹就是朝廷布下的眼线。在《带子狼》里的黑锹被拜一刀灭了个干净，一是主角光环在，你不做炮灰也不行，二是他夹在忍道和武士道之间，缺乏武士道的尊严又不如忍道纯粹，被灭也就不难想象了。

　　主人公拜一刀的拜家是负责帮“大将军”砍头的御用侩子手，称“公义介错人”，主要负责砍犯错的贵族的头，别看是个侩子手，他代表的是幕府的权威，不但是将军的心腹，更代表了武士的最高尊严。

　　烈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权倾朝野。但他也知道，柳生一族只是一把见不得光的剑，他需要“公义介错人”这个位置来为柳生镀层金。所以就不难解释，专门负责刺杀的柳生一族为什么要构陷拜一刀夺取一个小小的侩子手之位。

　　本书的结构先散后紧，从拜家父子杀人赚佣金开场，以游走各地躲避柳生追杀为名，串联起各地风貌人情，到最后汇聚将军、诸侯、百官，可谓写尽人间沧桑。德川幕初，战乱初定，民众生活十分疾苦，各地势力蠢蠢欲动，可以说一着不慎将战乱再起。本书主人公“魔道”带子狼父子折射出贫苦民众，而代表统治阶级“武士道”幕府将军的就是独眼虎-烈堂，所以狼与虎博真正的意义在于，能够让政权和臣民对话。最后决战拜一刀和烈堂无论谁胜都可能将导致战争再起，让继承双方意志的大五郎活下去是最好的结果。

在此我就不再做过多的剧透了，大家自己去看吧，下面上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