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的口红

2018-02-10  本文已影响0人  blurblur

  电影结束,我站起来踩上了一只口红。几年前网上价格炒得飞起的星辰,上面还刻了字。如果我捡到的是一只手机,或者一个钱包,我还可以拜托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找找它的主人。但是,一只口红,我能做什么呢?

    它或许是从某个口袋落下,或许是在翻找包包里的东西时掉出来。这个丢失口红的女孩此时有没有发现她把落到了电影院里?这个夜晚啊,她想我没有必要再去补个妆,挽着男朋友的手走上了闪着霓虹灯的街道。在某个瞬间,她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开始在口袋里在包里找寻这只口红。

    男朋友问她你找什么呢?她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焦急地告诉男朋友。“口红啊。我的口红不见了。那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男朋友说:“不过是一只口红啊,再买一只不就行了?”她仍旧固执地在包里找来找去。“那上面刻了我的名字啊。”

     我披着“如果是这样”的外套沉浸在为口红编织的故事里。要是现在的我手上握着的是一个塞得满满的钱包,我绝对不会如此热衷于想象主人焦急的心情。我可能会想:“啊,不过是个钱包,等等吧,总会找到的。”原谅我穷人的狭隘。

      我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至今为止掉过的钱,公交卡,学生卡不计其数,也正因此我对他人相同的行为抱着的是相当宽容的态度。家里的人每次都会在我说着:“啊,钥匙掉了。”,“啊,公交卡掉了。”时毫不留情地指责我,但是反过来,要是他们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就会默默跟在身后和他们一起找。我常常为自己拥有如此的同理心而感到骄傲。因此,握着口红的我想到女孩的心情自己都禁不住要流下眼泪来呢。

     我曾经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小学的时候我们形影不离,大家都知道如果要找到我,只要找到她就可以了。然后在升上六年级的时候,她要去美国了。对于小孩子的我来说,美国是个遥远的概念。在我的概念中,它不会比家到学校的距离遥远,但是也不会比我走到后院的距离要短。

   我的朋友喜欢收集橡皮擦。她有一个抽屉里排得满满当当的都是橡皮擦。我们要分开的那天,她坐公交到了来我家里玩了一整天。晚上我送她走到车站,她给了我她最喜欢的橡皮擦。我把它放到荷包里。我们的道别普通得跟每一次我们离开学校时说的“再见”并无差别。她想说的话应该是:“不要忘记我。”我想说的话应该是:“请不要走。”,但是十来岁的我们给对方只留下了:“再见。”

    在独自回家的路上,我都不觉得悲伤。少年时代的离别多少都有些残忍,因为那个时候还不知晓世界存在着再也不见的残酷。

     我不记得我是否曾将橡皮擦从口袋里拿出来,只记得过了几天她从美国打来长途,我们从下午一点说到了五点,挂上电话我就在房间里找她给我的橡皮擦。但是我找不到它了。

     我问妈妈有没有看见,她说不知道。装橡皮擦的衣服被洗得干干净净地挂在衣柜里,本来放着橡皮擦的口袋空无一物。我冲到洗衣机跟前,扒着洗衣机的外壳往里看,又搬来搬凳伸手在里面摸。

      没有,没有。

      我叫上妈妈和我一起找,结果是无功而返。它确实是遗失了。我把怒火都撒在了妈妈身上,责怪她为什么不在洗衣服之前认真把荷包搜一搜。妈妈直接反问我:“那是你自己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收好?”我哑口无言。

      从橡皮擦的丢失开始,我和她写过的那些信也突然再也找不到了。那些装满了整整一个文件夹的信,都像蒸发了般,

我再也寻找不到它们的踪迹了。但是我的伤心只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小孩子的世界很容易被其他的东西填满悲伤。也是从那个时候,得已窥见我对物的爱是多么短暂。

     可是直至今日,我都没有跟她提过这些事。

    十几年后的夜晚,我口袋里揣着不知道是谁落下的,刻着名字的口红走在和当时同样的,回家的路上,模拟着女孩懊悔的心情。我路过了一个垃圾桶,我在离它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拿出一张餐巾纸,把口红包在了纸里。

     我把口红扔进了垃圾桶。毕竟,它对我没有用处。是吧?

     我想起来,我的联系人中她的名字很久都没有亮起来过。偶尔的一次,是:“在吗?能点一下下面这个网页吗?”,然后我企鹅告诉我被盗号了。再过了一段时间,我看见书上写的:“无物永在,万物皆流。”我想,真好啊,我终于给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找了个漂亮的理由。

       都是如此的吧。高价买回来的口红,印着墨水字迹的信纸,分别时送来的橡皮擦。都流走了啊,随着哗啦啦,哗啦啦的时间,最后都要流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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