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朋友》（4）
Olga Kost（Poland）
你或许还记得，珊说过要跟我一起养老，非常认真地。
她的理想是这样的。在终南山脚下，找一个小村子。在村子里有一个小院子，养几只鸡鸭还有鹅，再种上一两畦蔬菜。收成一定会很好，自己吃不完的，可以拿去送人或是卖掉。院子里要有两只狗，最好是大型犬，比如金毛或者哈士奇。不一定要纯种，但一定要忠厚。
她的愿望是朴素的，而我更醉心于想象。我觉得依山傍水并不够，必须要有大块的梯田。梯田里要种上绿油油的麦子，还要有大片的油菜花。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看着层层叠叠的碧绿和嫩黄，随着春风轻轻地摆动，那是怎样的惬意！
等到了夏天，麦苗变黄了，杏儿也熟了。我们戴起草帽挽起裤腿，去田里割两垅麦子，假如那时还有镰刀的话。至于是否可能已经弯不下腰，这在我的想象里是不重要的。等到麦田变成一片片的麦茬，我们就收起草帽，找一颗庞大的柿子树，在田间睡一个清凉的午觉。太阳落山了之后，我们扛着镰刀回了家，路上随手摘几个杏子，那是多么的酸爽！
要是落了雨，那就更有趣了。房子是结实的，并没有漏雨的嫌疑，我们可以在屋内，尽情地倾听雨声。等到了早上，推开门一看，雨并没有停的意思。院子里的庄稼，被雨水洗得青翠娇嫩，猫狗们也变得温顺了起来。青砖铺成的走道，被雨水刷得格外干净。每间房子的屋檐上，都挂着一副雨帘。这样的天气，若不是吟诗对句，必须要做许多好吃的，方才不辜负天意。
至于秋天，那是相当热闹的。我们一定种了红薯、玉米还有落花生。掰玉米当然是极浪漫的，收落花生也是十分有趣的，心情好了我们也可以去摘个棉花。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我们站在院子里，看着白花花的棉花，红彤彤的红薯，黄澄澄的玉米，还有胖嘟嘟的落花生，那是何等的充实！
冬天？那就更理想了。生一个炉子，暖一个屋子，不够就再烧一铺炕。等到了晚上，屋子里多了几个邻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炉子上或烤着红薯，或坐着一壶水，扑腾扑腾地冒着热气，那是多么的温暖！
北方的冬天，对于养老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天气是寒冷的，然而太阳却极暖。吃罢晌午饭，搬一个板凳，坐在院子里，太阳立刻追了过来。从头顶到脚尖，都是暖暖热热的，不由你不打个盹儿，追忆一番似水流年。
好吧，我只是觉得有趣，做一番田园牧歌的白日梦。而珊却是实际的，甚至于是无奈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珊是一个如何万能的人。然而她的能耐是有限的，当她遇到她的先生时。离开城市独自老去，更多是因为她的先生。
你知道，珊的先生是个艺术家，一个不凡的画家。我不懂艺术，无法评价他的作品，不过他的学生并不少，家长也很买账，他是个很好的老师。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很好的邻居，也是很好的同事。这么说吧，凡认识他的人，没有不说他好的。
他个头很高，相貌也还周正，举止很有分寸，看上去是个体面人，也像是个好丈夫，人人都是这么觉得。然而，珊却不这么认为。
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们再回头望的时候，发现整个事件是非常模糊的，你依然不能说谁是谁非。也许，谁都没有没有错，是事情本身错了，错的莫名其妙，却也是理直气壮。
珊所居住的房子，跟我在一个小区里。我们在不同的单元，却是同样的户型，要说这也是巧了。自从我们认识之后，我常常地流连在她的家里。一方面是因为她的邀请，另一方面是我的家，与她的家比较起来，实在是太简陋了些。
几年之后，五年级小学生比比，是这样描述他的母亲的。
我虽然未曾养过花，但我身边的人却是养过花的。如此，就来说说我的母亲吧！
她就曾买过一盆植物，那花的名字我倒是记不得了，只记得那花的外貌，长长的枝条繁多却并不杂乱，绿油油的叶子便茂密地长在枝条上面。我母亲对那花甚是喜爱，隔三岔五便给花浇水。那花似喜阴，她就放到阴凉处。但因为那枝条过长，母亲只好再买一个花架。但如此，便看不清那朴素的花盆了。
最后，却不知为何把那花给扔掉了，只觉得挺可惜的。似乎是因为太麻烦了。
但她养的另一盆花倒挺幸运的。虽然她不怎么地管，那花却似乎很有毅力，一直到今天还存活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不愿被抛弃吧。
我倒希望它能一直活下来，因为我很喜爱这花。
你大概已经看出来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花儿，分明只是一盆绿萝。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家里可以说是寸草不生。见识了珊的花园阳台之后，我一时良心发现，想给家里添置一点生气。于是，珊给我移了一盆植物，我自己又去买了一盆绿萝，然而最终还是嫌麻烦给遗弃了。至今，只有一瓶水养的绿萝，孤零零地蹲在我的冰箱上，表示这家里是有生机的。
除了不爱花花草草，我还不爱做饭应酬。其实按照遗传以及概率，我的厨艺是可以不错的，只是我懒于花心思和时间，于是手艺渐渐地荒废了。此外，我是个挑剔的秩序主义者，家里稍微凌乱些就会让我抓狂。所以，除了干净一点安静一点，我的家实在更像个宿舍，而并没有家的气氛。这样的住宅，是不适合待客的。
而珊的家，是极适合的。
她家的书房，是先生的画室，也是他的教室。一年到头的，学生和家长络绎不绝，此外还有许多的朋友。珊是个爱热闹的人，更是个出色的主妇。她擅于招待更精于家务，她能将家里布置的十分体面，却又不让客人有所负担。她家的沙发上，坐满了各样的人，有人喊她嫂子，有人喊她妹子，始终是热闹的。
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是一个小康之家。双方的父母健在，没有任何经济负担，早早的买了车和房子，生的女儿聪明伶俐，彼此的工作也都体面，生活就像刚拍的全家福，没有比这更理想的了。
然而，珊却并不这么看，或者说，是她的先生并不这么想。
上文：《女朋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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