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

小乐说：我很久没有动笔了。

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

我在小学就认识了他，就像所有故事的三人组里总有一个瘦子和胖子一样，小乐就是这个三人组中的前者。可能用“处女座男”来表达他的外表是最简练而又准确的说法吧。因身高而在班上永远坐最后一排，皮肤白得给人营养不良的感觉，微卷的短发如同沙漠风中的一坨野草，小小的眼睛在粗框眼镜里似有若无，不过总是像睡着的眼睛倒也适合他的性格。

那时我刚转校，去到一个新环境，班上的人谁也不认识。也是性格使然，我不喜主动去认识陌生人，所以直到我认识他之前，在班上我也没一个朋友。记得一天上体育课，体育老师强制热身运动后，他就在一个凉快的角落做下了，在篮球和乒乓球大军中，就像一个异乡人。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玩？”“既然能选择累和不累，为什么不过得轻松点？”那时我只是觉得他在为自己的懒找借口罢了。但我还是跟他做了朋友。

之后我知道了，他喜欢画画。

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的这件事，他早已忘记了，只是当他画画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只有他，画完了以后也很有成就感，于是就坚持了下来。每次他把自己的画带到班上的时候，班上总会有女同学在称赞他。其貌不扬的他也就只有这时候能让女生欢迎，还是说，这臭小子是故意享受这种虚荣的？他后来笑着说不是。我知道，那每一张画都是他日以继夜完成的大批画作中的小部分。那时我跟他说，他以后如果能成为漫画家或者插画家的话，那肯定是很好的事啊，而且也觉得是肯定能实现的事。

那时他喜欢一个女孩，但是他直到中学毕业都没有向她表白，只是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画送给她，从来没有回应，只是笑着说谢谢。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跟他表白呢？”他只是用意料中的答案回答我：“肯定不会成功的吧，倒不如现在这样轻松点。”

可能在他看来，她就像那些画一样美好，对她的爱就像那些画一样没好，就够了。而在那女生看来，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礼物，更别说喜欢了。

初中之后，我跟小乐去了不同的学校，彼此祝福后便各奔前程了。之后的那几年，虽然假期的时候我们聚在一起，我再也没有听他提及关于画画的事，但我仍然觉得他会成为一名画家，以画画为生。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大学继续读书，而他则去了广州，他对我说，他要去广州，要去闯一闯。我看到他兴奋得忘乎所以，好像未来名成利就的画面已经在眼前清晰可见。

我觉得我自己是羡慕他的，虽然他像个宅男，内向得跟女生说话就脸红，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社交。对于生活中所必须的技能也不太具备，换句话说就是不够精吧。但他对自己目标的清晰让我十分羡慕，当人有了一个目标，能为这目标努力而且获得快乐的时候，那他是很幸福的。

大四了，毕业，社会，现实等一个个陌生的词汇闯进我的生活。对前途一片迷茫的我，趁着假期约了小乐出来。我知道，跟他说话能让我对未来清楚一点。

“在广州闯得怎样？”酒过三巡后，我问他。那时他已经从广州回来了，我先问他的近况。

“还不是那样”他喝光了杯中所剩不多的酒，“去读了程序员培训，然后投了简历，看什么时候有消息咯。”

“啥？”我惊讶，那时不是说做画家吗？

小乐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叹了一口气，说：“唉，什么画家，我那半桶水，而且画画为生这也不现实啊，我父母还是希望我安安定定打份工……”

当初的豪言和梦想在现实面前显得空空荡荡。

我说：“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说：“看看能不能在大城市找到工作吧，再不然就去做寿司。”他以前曾经做过寿司的兼职。

“那画画……”

“不画了，我很久没动笔了。”

彼此相对无言。

有时候在想，如果那时他去表白，如果他画画不止是孤芳自赏更主动地去找机会，如果他能在父母前面有更强硬的立场，这世界会不会多一个漫画家呢？？

也只是如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