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来日方长,还不都是见一面少一面
此番离开故乡,飞机开始滑行的瞬间,我的心仿佛猝不及防地被击中,酸楚异常,泪水夺眶而出。先生试图安慰我,自己的眼睛却也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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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我也曾无数次告别故乡和亲人,虽有不舍,但并不曾似这般难以自控。或许如今当真已是人生过半,自忖与亲朋故友向来聚少离多,不免伤怀。
我曾经那样自欺欺人,以为在乎的人会一直等在那儿,因此心安理得走天涯。直到奶奶和我之间隔了一座坟茔,我才悔不当初。虽然已经过去六年,但每每念及奶奶,我仍是肝肠寸断。然而——如今我这般悔恨又有何用?丝毫比不上奶奶在世时我喂给她一口饭,端给她一杯水。她老人家打小把我当掌中宝一般对待,她年迈时我却远在千里之外,为她平添思念的煎熬。
归乡之前,我想当我去到奶奶坟前时一定会泣不成声,没想到情绪却难得的平静。我希望奶奶在另一个世界不再如此操劳,不再那么要强,我希望有人能像她此生照顾别人一般照顾她……
细想人的一生,其实全由我们与他人的关系构成:我是父母的女儿,是爷爷奶奶的孙女,是丈夫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是弟弟妹妹的姐姐,是发小的发小,是同学的同学,是朋友的朋友……我们的人生,又渐渐在各种关系的消失中流逝,我虽仍然是我,却已没有人可以答应我的一声“爷爷”、“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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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眼中,我都是一个极不恋家的人。的确,自从到外地读书,二十二年间我在故乡的时间细算下来竟不到一年。不是我真的不想家,只是一直都相信来日方长。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我愿意承认自己的贪心:一方面希望看遍大千世界,以避免虚度此生;一方面难以割舍亲情友情,总唏嘘相聚太短。
年轻的时候,我总以为精彩的生活在别处,如今回头发觉,即便越过了千山万水,也仍不过是常年生活在一个逐渐习惯了的他乡。再回故乡,惊觉自己乡音未改容颜已老,而同龄的发小和同学,竟已有两人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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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在故乡,偶遇了一个初中时一度非常要好的同学,擦肩而过时我们竟都没有认出彼此,直到别人问我:“刚才那位某某某和你是同学吧”?我才如梦初醒。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总会遇见同行者,也总以为能够常伴彼此左右。我们以为来日方长,谁知却不知不觉中各自奔了天涯,甚而相逢不相识。
近几年人们常说“且行且珍惜”,我深以为然。时间的不可逆,注定了一切都在流逝。即使现在朝夕相处,又哪来的什么来日方长,还不都是见一面少一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