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远，侠者无敌

——读秦不渝作品集《大地红》

窗外正下着大雨，行人在廊沿下低头看路，匆匆而过，谁也顾不上看对面与他擦肩而过的是谁。可见，在低头赶路的时候，擦肩，也不一定有缘。而我，坐在窗下，听风听雨，手捧刚刚受赠的秦不渝先生的武侠集《大地红》。茫茫书海，此刻，能坐在这里读这本书，恰恰是这本，而非其他，也算与这本书有缘吧。翻开扉页，沉思于一句“江湖的粗莽与牵缠”，想人世种种 ，粗莽起来比武侠小说还粗莽，牵缠起来比武侠小说还牵缠，活在这世上，谁又不是在闯荡江湖呢？

最早还是在秦先生的公众号“凉州听雨楼”里读到他的武侠小说《与卿书》，那是二零一六年的事，至今，阅读那篇小说的感受还记忆犹新，记得当时临近年关，每天都在忙忙碌碌的干家务办年货，一天早上起来，翻看手机，就看见了那篇《与卿书》，一读之下，竟忘乎所以，那文笔，干净利落，波折迭起，未到最后，不知真相，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从此，记住了，凉州有个武侠高手，秦不渝。后来时不时也能看到一些秦先生的文字，散文，小说等，透过文字，总感觉那是一个温文尔雅却又暗藏剑气的人，这剑气不是伤人的气，而是侠义之气，豪爽之气，洒然之气，还有沉静之气。因此，看到秦先生《大地红》首发的消息，忙讨来一本一睹为快。

读武侠故事与散文不同，散文可以在闲暇时读一篇，忙时则放之一旁，三五天乃至十日八天不读也没什么。读武侠，一旦开读，就停不下来，环环相扣的情节，步步惊心的场面，当真是“局中局，趣中趣”，迫使人一气读完才过瘾 ，像是在书一段狂草，连绵不断，如果写到中途不该停时停下来，就断了气数，少了韵味。所以，在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已经从风雨敲窗读到月朗星稀，从窗前独坐读到床上高卧，从天色尚早读到夜深人静，终于读完了最后一页，最后一个字。掩卷而思，感觉颇有话说，算是读后感吧。

“为学绝技，甘心行盗，盗的是森森白骨；

为解私情，违心设局，骗的是亲亲子弟；

是失是得？是奸是盗？

争得天下第一，果真就天下第一？

抱得美人双栖，果真就白首不离？”看到这种行文特点，忽然就想到《红楼梦》里甄士隐的（《好了歌》解），有一种刀光剑影后的大彻大悟感。

“白烛燃白城，迷雾绕良人；

地宫锁痴爱，真情绑架深。

你一入城，我便沦陷；

你一痴情，我便突围。”

自古，爱情就是文学家们笔下永恒的话题，而最浪漫的爱情莫过于一见钟情，为爱痴狂，就像《天龙八部》中的游坦之之于阿紫，阿紫之于乔峰，乔峰之于阿朱。而秦先生的“你一入城，我便沦陷”，一句就道尽了痴情者的心声。

“品评武技，谁可第一？

魔刀围城，谁主沉浮？

最好的朋友可能会杀你，

最好的爱情可能会伤你，

最好的误会可能会成全你。

所以，逍遥任性，宠辱自不惊。”明面上，写的是打打杀杀，实际上，却道尽了世态炎凉，“机关算尽太聪明”“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

“霍小雀停停走走，踩出一街伤心。清歌，清歌，你远赴白城，竟月不归，我千里寻来，定要看个明白的。

转过九曲水桥，白凤堂前站定。清歌，清歌，霍小雀连声而唤，搅乱圣洁的法事。一众凭吊者仰头，没有她日思夜想的面孔。”

仿佛看见一个袅娜娉婷的少女，急匆匆走过九曲水桥，粉嫩或者葱绿的衣裙随风飘逸，娇声连连，急切而动听，一声声呼唤，清歌——清歌——。

给人以强烈的画面感，忽然想到郭敬明的《幻城》，都是給读者营造出一种绝美的意境，猜想，如果拍成电影，一定会是很美的偶像剧，捧着书感觉不是在“读文字”，而是在“看电影”。

“忽然，小桃红凤目横视，筝声疾变。初若婴儿急啼，扰人心烦；渐若乱雨打瓦，令人耳鼓瓮闷；再听下去，恰似百将冲冠发怒，指挥万千军马浴血激战；刀枪矛戟迎空舞，嘶鸣吼叫震天响。众人的心弦开始一丝丝一根根地绷紧。整个曲调中，似乎隐藏着一股无比凌厉的杀气，逼得人无路可退，听得人胆战心寒。林雨寒的心缓缓下沉，沉得凝重，他甚至感觉这筝声已幻化成一柄挟着凌厉杀气向他刺来……”

语言给人以强烈的在场感，仿佛真的听到了小桃红弹奏的曲子，而自己也是故事中的人物，就坐在楼下听楼上人抚琴，为她琴声里的倾诉而同喜同悲。

整体语言，长短句交错，极具节奏感，读起来轻松顺口，像踩着音乐旋律跳舞一样，不累。

每一篇的开头引子也很有意思，从格式到内容，都会不由想到元曲，有词的意味，而没有词的严苛，活泼随意，亦庄亦谐，它是正文思想的提炼，或者也是一种提示，引导读者在看热闹的同时，思考故事所反映的善恶美丑。

之前，我始终以为故事就是小说 ，小说就是故事，看《大地红》发现把故事和小说分为两部分，一查百度，才知道了它们之间的区别，惭愧。

不管是影视剧还是故事小说，我一直喜欢看喜剧。尽管悲剧也许感染力更强，更难以忘怀，更能反映真实生活。看完《大地红》中的故事部分，发现都是以喜剧结尾 ，为善的终有好报，作恶的命丧黄泉。难怪读得停不下来，当真是我喜欢的“成人童话”。

当然，跳出童话以理性思考，悲剧有悲剧的使命，作家有时候为了这个使命感，他不得不尊重人物的命运，就像《平凡的世界》中路遥把田晓霞写死，他是多么的不得已啊，以至于田晓霞的死也使路遥本人与我们读者一样痛哭流涕。但是，悲剧会影响读者的情绪，看完容易心情沮丧，就像现实世界某些时候一样令人沮丧。有时候，读书只是为了放松，总想在书里找一个完美的世界，那里没有忧伤，没有遗憾，只有江湖，没有险恶。而且，任性的，窃以为，写悲剧的人可能心肠都比较硬，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呢？呵呵呵。

这世上，心存良知具有正义感的人不在少数，然而，一个侠者，则不仅仅是心存，更要能够弘扬良善，伸张正义。“再横的刀也有卷刃的时候，再坚固的堡垒也有坍塌的时候，再引人入胜的作品也有使人产生审美疲劳的时候”（《大地红》序），但是，人类对于正义、良知的追求却永不懈怠，永不放弃，因此，对于侠者的出现也永远充满了期待。

江湖不远，就在身边，生活中那些为民请命，不顾个人安危仗义执言的人，哪一个不是大侠呢？在正义良知的弘扬与伸张中，有人衣带渐宽，甚至有人含恨而死，然而那些侠者，“虽九死其犹未悔”的高贵精神可歌可泣，鼓舞着每一个有良知的人。“凡人皆有一死”，侠者，终将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