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折腾了三年之后,我终于和姜年说了各自安好。
燕子说,你主动联系姜年,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
按我的性格,我也没想到我会主动联系他。
我想了很久才说,我愧疚。
1.
2010年秋,隔壁班的堂姐让我帮她在板报上添几个字,刚收了粉笔姜年就提着垃圾桶走了进来。
他很瘦弱,一双眼滴溜溜的盯着我写的字看,憋了半天,说:“真丑。”
十二岁的年纪太过暴躁,我捡起板擦就往他身上扔,指着他说:“狗太监,你再说一句?”
他大概是被我的剽悍吓到了,一愣一愣的居然又说了一句:“真的丑。”
然后我们俩就在空荡的教室掐了起来,堂姐拉了很久,大概是我太过凶悍,姜年哼哼了两声才说:“好男不和女斗,我记住你了。”然后扔下垃圾桶就跑了。
再后来见面,不是掐就是骂,后来连燕子都说,我们俩能走在一起完全就是奇迹。
我想,大概真的有奇迹。
学校第一次的表彰大会,我作为班委代表主持,拿到表彰名单时我差点闪掉下巴:姜年那个老王八居然在第一期名单里?!
他坐在下台第一排,亮着两排大白牙贱兮兮的盯着我笑。念到他的名字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然后看着他装模作样的走上台,领奖,然后鞠躬,走到一边等着合影。
校长说话的时候我站在他旁边,他笑嘻嘻的喊我:“嘿,何郁!”
我没好气的转过头问:“喊魂啊!”
他嘿嘿一笑说:“没想到你居然是主持。”
我翻了白眼说:“我也没想到你这德行居然也能上表彰名单。”
“莫名其妙就上了嘛。”
嗬,虚伪!
校长噼里啪啦的说着,台下的人昏昏欲睡,姜年也在我身后小声吐槽,我听了觉得好笑。
姜年见我笑了居然抓住我的袖子惊奇的问:“哇何郁,你居然会笑?”
我长着一张教导主任的严肃脸,平时也装深沉,渐渐的也不会怎么笑了。打我和姜年认识,我见了他不是白眼就是一副泼妇的样子,从来没有放松过心情。
我转过头咧起嘴笑着说:“那是不是要看我哭啊?”
姜年哼哼几声,高傲的仰起头没接话,背后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笑。
三年中,我们的关系仍然是一见面就掐,听人提起就损。
我沉迷于写小说,每次都把姜年当成男主角,在小说里虐他,不是被毒死就是病死,总之就是不能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
似乎笔下不完美的结局才能让我心情好一些。
初三体育考试结束我才意识到,我们打闹了三年,不久就会分离,或许再也不会见面。
都说写小说的人感情最丰富,我在考试的前一天一个人沉浸在想象中,我和姜年出了校门就再也不会见面了,他以后会忘了我和别人打打闹闹,我也会忘了他,忘了这个瘦弱的小小少年。
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哭得稀里哗啦的去教室找姜年。
到教室的时候姜年和一群男生在扔纸团打仗,我推开门的时候眼睛还是酸疼的,姜年看到我有些意外,丢下纸团过来问我是不是受欺负了,我说没有,然后问他填的志愿是哪所高中。一群男生听了就在一边嗷嗷的起哄,姜年把这些人都赶出去了才坐下来,看了我好半天才扔给我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卫生纸,说:“擦一擦吧,真的好丑。”
我一听就要发作,扔了纸就想掐他一顿,他按住我的肩膀说:“好了不闹了,我瞎说的,不丑。”
眼前的男生已经高出我半个头,我看着他削瘦的脸,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真的?”
似乎是出现了错觉,他竟然很认真的点点头,然后问我:“你填了哪所?”
“燕子填了五中,所以我填了五中的体育特长生和三中。”
五中我是上不去的,但是一定要填一个,索性考体育吧,反正只要能进五中,那我和燕子还有姜生就还在一起玩。
姜年沉默了一下说:“我也填了三中。”
我不是一般的惊讶。
姜年的成绩很好,去第二示范高中的重点班都没问题,燕子是稳定了第三示范高中,我的成绩只能混在很一般的二流高中。
姜年说,他的成绩不是很稳定,所以也填了五中和三中。
中考,拿到数学试卷的时候我就知道逃不开体育特长生或者三中了。
那时候还没自己的手机,我没有机会问燕子和姜生考得怎么样,一个人默默去考了体育的田径项目,不出意料的垫底了。
各学校的分数线出来后,我和五中错过,留在了三中。
然后我在排队缴费的时候看到了姜年。
他又长高了,胖了一点点,没有初中那么瘦弱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一阵惊喜过后我才问,他说他数学英语物理全都没考好,只能来三中。
他说,何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说天热吃不消就瘦了。
我知道与五中无缘了,于是整天焉着吃不下去,两个月,我从120斤的小胖子变成了91斤的小矮个。
就这样,燕子留在了五中实验班,我和姜生都留在了三中。
2.
高中很忙,日子也过得不如初中洒脱。
分科之前我在四楼,他在六楼,他课业繁重,我虚度光阴,楼上楼下的距离也没能增加我们见面的次数。
一个星期难得见一次,我还是如同从前一样摆出一副凶悍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他有绅士风度了还是怎么了,无论我怎么撒泼,他都不还嘴,我跑上去用球拍打他他也只是抢过球拍说:“好了好了,我教你打球。”
我很明显的感觉到姜年变了。
从前无论我如何说他,他都一定会还口,甚至更恶毒的还回来,现在是无论我如何撒泼发横他都只是轻轻一笑然后转移话题。
那个初中会从我餐盘里抢土豆丝的男生变了,吃饭的时候不但会把土豆丝留给我,而且会替我洗碗了。
我以为,他真的只是变得绅士了。
直到后来和他班上的女生混熟了之后才知道,他对谁都绅士,只是对我格外绅士。
我凭着比较好的语音面貌横扫那一年学校的各种演讲朗诵比赛。高一下学期,我在老师的建议下建立了一个朗诵兴趣班。
开课的时候人很多,讲了没几分钟,门被推开,一群女生抱着书浩浩荡荡的走进来,我吓得差点咬了舌头,直到老师领着姜年走进来才知道,文科三班和理科六班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
老师在讲的时候我坐着和姜年聊天。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说:“我来看看你讲课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板着脸。”
“……”果然,狗嘴里还是吐不出象牙。
我上去讲课的时候姜年就坐在下面自己看书写作业,我气不过就点名让他起来朗读,他有明显的口音,加上变声期还没彻底过去,所以声音很奇怪,班上的同学听了都在偷笑,他也当做没听到,念完了就自己坐下继续写作业。
下课后他班上那群女生围过来问我一些七七八八的问题,无非就是经常看到我和姜年一起吃饭,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说能有什么关系,初中同学,一路打上来的。
因为开这个兴趣班,渐渐的和他们班上的女生关系好起来,食堂看到我和姜年一起总会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看着姜年把土豆丝全部夹给我之后她们起哄了一下,然后默契的端着盘子去了其他地方。
有一次吃完饭后,姜年去帮我刷盘子,他班上一个女生把盘子递给一个男生后过来问我:“何郁,怎么老看见姜年帮你刷盘子,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莫名其妙的心一慌,说:“没有的事,他也帮你们刷过盘子啊。”
她摇摇头说:“那是因为他们宿舍和我们宿舍比赛解题输了,无偿替我们宿舍刷一个学期的盘子。”
我“哦”了一声,心里感叹到底是学霸的世界,然后说:“我俩初中同学,关系比较好而已。”
她看着在刷碗的姜生了,凑过来我耳说:“可是他的草稿本上有好多你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明确的从别人口中听说,姜生喜欢我。
这一年,我十六,一个提及感情就羞涩想逃避的年纪。
我假装没听过那些话,姜年也什么痕迹都没露出来,继续教我打兵乓球,继续帮我补数学。
只是每次从他们班路过时,都会被他班里起哄的声音吵得脸红。
他对我越来越好,我也越来越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高二下学期,我们就像正常的学生情侣一样,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散步复习,周末和他一起去参加他班上女生的生日会。
周末一群人去找燕子一起吃饭,然后在花园里拍照,看着时间晚了就乘公交回学校,姜年知道我肠胃不好,吃了东西上车就会反胃晕车,于是上车之后总是会把手放在我额头上,让我靠着睡。
回学校后燕子给我发照片,然后说:“你在拍照的时候姜年就一直看着你,眼睛里的光都快把我闪瞎了。”
燕子说,有我在的地方,姜年就和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眼神就像我见到土豆丝一样,一丝一毫也不能挪开。
我看了她发过来的照片,我正和同学笑着看手机,姜年站在树下看着我。
姜年待我不是一般的好。
解题的时候怎么说都不会,他就一遍一遍耐心的教;路过他班上时轻咳了一声放学的时候他就拿着一堆药站在楼下等着;周末去他班上补数学,我在写草稿的时候他去洗了提子把皮剥了放在一旁;大家一起看鬼片的时候他总会在最吓人的前一刻堵住我的耳朵;播音室值班没时间吃饭的时候他把米粉放在窗口,然后发消息提醒我记得吃……
他对我的好,连燕子都啧啧感叹说看到我们就觉得腻。
大概是他太惯着我了,我本有些强势的性格更加无法无天,没两天必定要生一次气,他总是摇摇头说拿我没办法,然后又加倍的对我好,然后我又加倍的闹腾,如此,陷入一个死循环。
大概是应了那句歌词,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3.
高二端午的那个周末,大家一起去姜年家里过,姜年的父母很热情,姜年的三叔一直说着我和姜年的玩笑话。
我们吃完饭出去走走,一个女生走过来低声问我,有没有觉得姜年的父母有点奇怪。
是,姜年的爸妈对我们都很热情,但是他们之间完全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装作不知道一路消食,回来的时候几个同学假装打闹让我和姜年走在了很前面。
在姜年家门口听见了他父母的吵闹,姜年沉默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说:“我先送你上楼。”
我们进门后,姜妈妈坐在一边抹着眼泪,姜爸爸坐在另一边抽烟,姜年很冷漠的从他们身边走过,我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跟着姜年上了楼。
同学打电话过来说在姜奶奶那边摘桃子,会晚一点过来,刚挂断电话楼下又是一阵吵闹。姜年收了手机说:“你先坐着,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他刚踏出房间门我就叫住了他:“姜年。”
“嗯?”
“我陪你去吧。”
他没说什么,点点头说:“不要介意。”
我摇摇头跟着他走到楼梯口,他父母还在争吵,越吵越激烈,大有动手的意思,我见姜年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一急就喊了一声“阿姨”,姜爸爸看见我们站在楼梯上,瞬间平静下来,没再开口,姜妈妈哭着开门出去了。
那天我才知道,姜年的家庭并不好。姜爸爸常年在外,对姜年的关心少之又少,姜妈妈肺癌晚期不愿住院浪费钱,只能在家养着,因为夫妻关系不好又搬去了市区住,一来二去名声便不太好,对姜年更是不闻不问。
姜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很冷漠的看着他们争吵。
看到这样的姜年,我心里特别难受。
晚些时候姜年的爸爸把我叫出去说了很久。
最后,他说:“闺女,你和姜年不是一路人,缘分到哪就到哪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妈妈也跟我说,我和姜年不一样,她不希望姜年受我的影响太多。
我听着,只是默默点头。
我理解姜爸爸的苦,也理解姜妈妈的恐惧和担忧,也清楚姜年的性格。
他太软弱了,所以才不敢和父母好好谈一次。
他太爱父母了,所以才不敢面对这样的家庭。
从那以后,我收了我的脾气,对姜年严格起来,早上逼着他吃早餐,让他舍友监督他早睡,不让他挑食,就连周末打球的时间也减了。
我迫切的想让他成长,想让他意识到应该勇敢坚强的面对生活。
从前无论什么他都会来问我的意见,包括中午吃什么,周末同学过生日他到底去不去。现在我只想让他自己思考自己做主。
高三上学期,我在另一个地方进行艺术培训,那年平安夜恰好在周末,特别冷,晚上十一点多他送我回宿舍,到了宿舍门口我问他接下来去哪,他说无所谓。
就是这一句无所谓,彻底点燃了我心里的怒火,我什么都没说进了宿舍大楼就把门关了,跑上楼把东西扔在床上,同住的小胖子问我怎么气成这样,我冷静下来说没事。
姜年打电话过来说他错了,他一开口认错,我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气瞬间又被点燃,我站在卫生间大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跟我认错!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特别讨厌你这么软弱的样子!一点主见也没有,为什么说了你这么久你还是一点都没长进!问什么你都一脸的无所谓,我真的特别恨你这样!”
姜年什么也没说,沉默了几十秒之后他说:“我只是不想你担心我。”
“我不担心你?我让你早点睡觉别熬夜玩手机你听了吗?我让你按时滴眼药水你听了吗?我让你试着一周给你爸打个电话,哪怕说一句话也好你听了吗?我让你课堂上打起精神别睡觉你听了吗?”
“对不起。”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我真的受够了姜年,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挂断电话,我倒在床上,空空的望着天花板,姜年不断打电话过来,我一直没接,然后他改为发短信,一连好几条,都是认错,还有以后不会了之类的。
我一怒之下把手机电池抠了,再也不听。
凌晨,已经是2015年的圣诞节,小胖子买了宵夜回来说:“何郁,你下去看看他吧,我看他一个人在那冻得好让人心疼的。”
我躺在床上,说:“他活该。”
十二点半,小胖子又下去看了一眼,回来说:“何郁你还是下去看看吧,劝他找个地方休息,万一把人冻病了怎么办?”
我说我是不会去的,病了就病了。
凌晨两点,小胖子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站在窗口看着楼下孤单的身影,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
小胖子爬起来看了一下时间,叫我:“何郁。”
“嗯?”
“之前听别人说你很冷漠,其实不对。”
小胖子说,你不是冷漠,是冷血。
凌晨三点多,我终于还是把手机开机,在闪过的十几条信息中翻开最后一条,是四分钟以前的。
“何郁,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买好早餐在楼下等你。”
我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忍着眼泪跑下楼,在墙角看到那个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
“何郁。”他叫我。
“姜年,你能不能先找个地方休息,你在这里冻着我很难受。”
我还是没有哭。
我不能哭的,因为我要让他坚强起来,我就必须要很能忍。
他听话的送我回宿舍,然后找了个地方休息。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可终究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我渐渐的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这个年龄段,总是女生比男生成熟太多。他太过依赖,我又太过独立强势,我们之间差了太多的可能。
我想起姜年的父母说的,我和姜年终究不是一路人。
4.
艺考结束后回到学校已经是高三下学期,然后才知道姜年的成绩已经下滑太多,已经从一个准一本生滑到连本二都悬。
第一次模拟考,我看到成绩,姜年已经掉出一百八十名以外,下了晚自习我拿着排名表去问他怎么回事,他坐在台阶上看着我,说:“我爸远走,我妈住院,都闹着打离婚官司,两边的电话都没停过,我两个月我都没办法入睡,哪还顾得了成绩……”
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一酸,陪他坐在台阶上。
“我现在没有家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我没有家了……”
他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手臂哽咽着。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沉默,然后说:“别怕,你还有我,我在的。”
然后靠近了去拥抱他,他抱我抱得很紧,说:“何郁,我只有你了……”
那一晚,是我给他的第一个拥抱,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过了很久他跟我说,何郁,你那天晚上跟我说你在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开你了。
离高考不到两个月,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劝,他的状态都一直不稳定,但是好歹有些起色,成绩也渐渐上去了。
一直稳定他到高考分数出来,我刚好踏过本二线,而姜年,发挥失常,差了本二线十二分。
我沉默了很久,说:“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喜欢的专业,然后在学校好好学习。”
姜年的心绪,复读会毁了他的精神。
我来了沿海的地方院校读着心仪的专业,他去了我高考前想去的湖南。
高中老师总说到了大学就轻松了,然而真的到了大学,各种比赛社团活动还有部门开会,每天忙到深夜,连周末都没有。
我这边忙得焦头烂额,姜年又有大把的时间。每次他发消息,我都因为手里杂七杂八的事让他早点休息。
2016年寒假回家生了一场大病,迷迷糊糊想起这两年和姜年的种种,只觉得心累,然后整个寒假躺在家中,不和除了燕子以外的人聊太多,姜年找我,我也只是以忙于寒假工搪塞过去。
2017年开春,我们在高铁站遇见,他仍然会说很多话,而我只是听着。
我们之间,终究是不同了。
2017年3月中,我在图书馆准备比赛材料,突然点开姜年的朋友圈,然后才发现我太忙的那些日子,他一直都在熬夜打游戏。最近一次动态,是三天前的凌晨四点,配图是游戏截图。
我突然觉得累极了,什么都没说就把姜年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然后收拾了材料回宿舍。
我想,也不过是放弃一个人,不会疼也不会怀念的。
我没有再问任何人关于姜年的消息,燕子听说了我们的事,也只是叹气,说不管闲事。
4月中,学校文学社和师大文学社举办交流会,我负责全程拍摄和记录。
然后认识了高我一届的师大文学社社长,夏致航。
夏致航沉稳,有主见,很多观点都能与我相符,最主要的,是我们两个都不是会依赖谁的性格。
4月底,我和夏致航告白,然后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和夏致航在一起的一年,我没有想姜年,没有和夏致航争吵,不问他的过去,也没有提一句以后。
和夏致航的异地恋很平静,很安稳。
室友说,何郁和她男朋友像是老年人一样。
是,我们不打电话,不说情话,不提要不要去见对方,也不提任何关于过去和将来,平平淡淡的走了整整一年。
2018年新年,我又生了一场大病,迷迷糊糊的又回到了高三那个平安夜,又看到了姜年缩在墙角的身影,听到了小胖子说,何郁你真的特别冷血。
高烧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除夕那天才勉强可以下床。
大年初一,夏致航生日,我说,夏致航,我嗓子坏了不能给你打电话,提前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夏致航没说什么,然后打电话过来,给我读了《小王子》。
末了,他说:“我始终会在最亮的那颗星下面等你。”
大年初六的时候我才能好好的开口说话。
这一病,感觉整个人都变了。
开始受不住冷,耐不住热,天气一变就要开始咳嗽。
也开始不断想起姜年。
我总觉得愧疚,挣扎了很久,终于尝试着联系他。
那个号码完整的显示在屏幕上时,心里才慢慢的开始疼。
后知后觉的疼,最让人难以忍受。
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拨下去。
4月底,天气开始热了,路上也小情侣多了,我开完会回宿舍,在宿舍楼下看见一则推送,说因为女朋友想吃柚子,男生便把柚子剥好送到女生手里。
看到这条消息,我心里突然狠狠的疼了一下,想起了那个连吃东西都一定要剥好才放在我眼前的男孩,那个不管我怎么闹他都会以为是自己错了的男孩。
回到宿舍关上门开始大哭。
姜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要对他那么残忍?
他不过说了一句无所谓我就让他在零下的夜里冻了几个小时。
他只是一个二十岁缺少关心的男生,还需要成长,我为什么要逼着他面对那么破碎的家庭,面对那么强势不讲理的何郁?
平静下来之后,我拨通了那个号码,听到那个沙哑的声音时,因为怕忍不住哭出声,只能捏住鼻子说了几句。
6.
那天晚上我跟他说了很多,我说我愧疚,他说他只是知道我一声不吭把他删了之后很气,过后也不怪我了。
听到他说起过去的事,我不能忍住声音,于是挂断电话说发信息聊。
然后在聊天中哭成傻子。
他说,何郁,在那个时候,你真的是我的全部。
他说,何郁,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不好,没能让你满意。
他说,何郁,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比以前更好,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机会。
我说,即使再来一次你也不会的。
即使再来一次,你用什么来说服你自己,让你自己忍受我这种性格?
他说,何郁,我不用说服我自己,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用说服我自己。
我说,姜年,你没有机会了,我有了男朋友,他成熟,稳重,他比我还坚强。
姜年过了很久才回,他说,我知道了,对不起,何郁,让你伤心了,以后你出现的地方我不会出现的。
我说,姜年,我还是希望你好好的。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回了很长的一段话。
“何郁,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对不起,我要食言了,曾今说过要让你每天都开心的,我还是没有做到让你喜欢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得到你想要的,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让你伤心。何郁,你一定要幸福。”
我擦着怎么也擦不完的泪,说:“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我还有好多话,姜年,我曾经那么喜欢你,我想过高考后好好拥抱你,想过和你手牵手去游乐场,你投球赢很多布偶然后全都塞在我手里,我拉着你去吃你喜欢吃的丝娃娃,悄悄让老板娘在胡萝卜里放辣椒粉,看着你红着眼睛吃完,然后我在一边拍着桌子笑。
姜年,我的厨艺进步了,我曾经想过等你去了我家,我给你炒好多你想吃的菜。
曾经,我说我怕打雷。于是每逢打雷下大雨的时候你都会打电话给我讲故事,直到我睡着。姜年,我现在已经不怕打雷了,也不会因为吃多了而晕车。
可是姜年,我往后也不会想你了。
夏致航很好,我看他,再也不会出现你的样子了。
12岁到22岁,姜年,我们天涯海角,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