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老杨树

“我可能失去宝善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这是病榻上，国平叔看到赵哲后说的第一句话。

说这话的时候，国平叔似乎有所感应，紧紧握着赵哲的手，脸色苍白无力，眼神哀伤。

国平婶在一旁抹着眼泪。

自三个月前国平叔的儿子离家出走后，他身体每况愈下，整日盯着窗外正在落叶的老白杨，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国平婶很担忧，连忙打电话找赵哲求助，说他是除儿子宝善外国平叔最疼爱的孩子了，看到他，心情会好一些。

所有人一直在瞒着国平叔，其实宝善在离家三天后已经出事了。

在发现宝善出事的前半个月，国平叔被确诊癌症，大家不想他知道这件事后病情加重，在住院的时候偷偷将宝善后事处理了。

当然，又怕会影响到宝善学业，国平叔患癌的消息大家也一直忍着没告诉宝善。

宝善失踪的原因，赵哲听国平婶说过。

自从宝善上初中不到几周，活泼好学又听话的性格突然变得寡言少语，放学后整日将自己锁在屋里，任由家里怎么敲门毫无动静。

这不是第一次，第一次的时候国平叔专门找了开锁匠才把门打开，花了七十八。

进门后发现家里凌乱不堪，书本也被宝善撕成碎末。

国平叔很生气，严厉指责宝善，说他不理解家里为了供他上学多么不易，应该以学业为主，不该这样任性，如果早些开门，这七十八就不会白花。

往后几次，国平叔直接踹门而入，看到家里摆放的物品也被宝善全部扔了一地更是气的发抖。

最近一次，也是最后的这一次，国平叔狠狠煽了他一巴掌。

宝善夺门而出，从此未回。

等再发现时，宝善漂浮在离家往西一公里的河里。

宝善性格变得迥异，赵哲知晓，开学的第一天，几个高年级同学将宝善拉到厕所搜光他所有的零花钱，说要买包孝敬烟。

往后的日子，那几个人每隔几天就会过来讨要几包烟钱，如果不给或者没有，免不了一顿毒打。

他们往往只打身上不打脸，担心怕被发现。

宝善被威胁，不敢跟老师说，也不敢跟家里要钱，说家里供他上学不容易，父亲在工地，母亲在饭店兼职。

赵哲帮过几次宝善，可宝善暗地里被他们几个打的更凶。

后来，赵哲也不敢替宝善出头了。

宝善特意交代，这些事情不要跟家里说，怕家里担心。

这些事，在宝善出事后，赵哲跟国平叔说过，国平叔却说这是宝善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考虑到国平叔的身体状况，赵哲再也没提过。

此刻，国平叔的话，赵哲愣了好久，不知道怎么安慰。

看着只剩皮包骨的国平叔，宝善早就不在了的这件事赵哲终究说不出口。

赵哲此时最想说的，如果家里早点去关注宝善的身心健康，而不是一味的指责批评，或许宝善就不会自闭到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国平叔的身体状况或许就不会下降的这么快。

夕阳迟暮，国平叔松开赵哲的手，看着窗外那棵只剩一片叶子的老杨树，说：

“小哲，如果宝善还在，你哪天联系上他了或者见到他了麻烦跟他说，我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