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懂他们

图片实景拍摄

昨夜加班，睡在办公室里，以为周六的早晨可以睡到自然醒，把失去的觉给补回来。

迷糊中，窗外传来阵阵叮叮乓乓声，把我吵醒了。凌晨5点钟还不到啊，心里霎地腾起一股怒火。

我气鼓鼓地爬起来，走向窗户，拉开窗帘，循声望去。

夜里的雨暂停了，但随时可能再落下来，那些丢在地上的雨水，不仅把空气洇得湿湿的，还腾起薄薄的烟气，缥缈着，增添了几许寒峭，正是窝被窝的好时光。

白茫茫的天地，像拢上了一层纱似的，办公室对面的工地若隐若现。叮叮乓乓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春节长假工地停了，而上班的时候，不仅我埋头做事，无心关注窗外事，且周遭嘈杂，工地即使在开工，那些叮叮乓乓的声音也被车水马龙声给淹没了。尽管工地和办公室只隔着一条马路，我也把它给忘了。在宁静的凌晨里，这声音就特别的刺耳了。

哎!这些农民工，在这座城里无处不在。有时，我在规定的车道里悠闲地骑着车，他们突然逆向急匆匆脏兮兮地蹿出来，把我弄得惊慌失措；有时，他们围在人行道上，旁若无人地嗑瓜子打牌，瓜子壳粘住了我回家的鞋底......今天，又扰了我的春梦，真是讨厌。

仔细一看，工地在起第一层桩了，这些刚露头的桩，如山间雨后冒出的春笋，新鲜，刚劲，壮实。一群农民工的影影绰绰，忙忙碌碌，有的在桩间穿梭，有的围着桩箍钢筋。

还真别说，他们这叮叮乓乓热火朝天的敲敲打打，倒是传递出春天欣欣向荣的气象呢，和这个美丽蓬勃的季节呼应着。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地下部分的基础工程当然是整个工程的重中之重，基础工程一旦结束，马上起桩，地面建筑就是一天一个高度了。这样的速度，是多少人所巴望的啊。因为，工地是一个旧房改造工程，原拆原建后回迁。旧房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日新月异的城市里，显然老态龙钟了，有着各种格格不入的不适应。

这种砖混结构的旧房子，经过几十年的岁月煎熬，墙体剥落，电线、水管等设施老旧，三天两头短路或漏水，安全隐患一大堆，面积也小，又没电梯，布局不合理，功能不齐全，有的上趟卫生间还要奔向远方。对它，做刷刷补补略施粉黛的脸面装扮倒可以，改头换面的整形大手术是万万不行的，动作大了可能把楼都整塌了。

尤其是周边的栋栋高楼拔起后，本来恩赐给它们的阳光永远地被把守在那个叫“外面”的地方了。福州的地气本身就很潮湿，每年到这个春雨绵绵的季节，就雪上加霜，不用到菜市场购买，自家的墙上就能采下蘑菇。

住上敞亮的新房子是多少家庭的梦寐以求啊！

但搬出这些老旧房子时，人们的心情却是悲喜交加的。毕竟，鸡窝狗窝，终究是自己的窝。况且，对于城市人来说，生于斯长于斯的老房子就是故乡了，里边包藏着心头上挥之不去的美好童年记忆。

所以，搬出去后，人们翘首以盼的就是能早日能搬回来。可是，他们除了能在工地围墙边上转悠和眺望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工地若是稍有风吹草动地停工，他们的心就会揪了起来，悬到喉眼上，寝食难安。这些起早贪黑上工地的农民工，就是他们的定心丸，他们的圆梦人。

而此刻，耳边这叮叮乓乓的声音，无异于农民工在为充满期盼的人们鸣奏着美妙的春之舞曲呢！于人们多么亲切啊！原来，不完美的农民工，也并非不可爱啊！我终于也听懂了他们！

雨无声地下来了，窗外逐渐模糊，工地像被一块幕布围了起来，透不出一丝影子。但雨没能把叮叮乓乓的声音浇灭，我敞着窗，释然地重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