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才做?别傻了
![](https://img.haomeiwen.com/i4960058/0fc50a2c916ee037.jpg)
文/菜七
顾青俯身凝视我,两颗燃着幽光的眸子像即将坠亡的行星。他以固有的短促语气说:你会幸福的,加油。他仿佛在说,瞧,我多真诚。
每当我们不着寸缕前,或他从我赤裸的身体抽离后,顾青总要以他独有的语气来这么一句,仿佛这是句灵验的咒语。
如此说完,便成全了一个圆满的心安理得的仪式。先前被他剥落一地的衣物、擦拭体液散落床头湿漉漉的纸巾,还有浪潮退去后我变凉的躯体,全都一片虚无,安心地消融在房间的空气里头。
几秒,有时是十几秒后,房间里便垂死般寂静了。顾青像紧贴在他胸口的那一粒黑痣般,也安稳地贴靠在床头抽烟。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体验,他赤裸的、我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成了两根挣扎着粘上锅壁瘫软的面条,也像无法飞返地球的人造卫星,在枯寂又黑黝的宇宙行将就木。
“你说,在太空里,太阳是一直能看见的吧?”我奇怪于这番感受,就问他。
顾青的手指犹如夹着火炭的枯瘦铁钳,小心翼翼地夹着烟,在香烟缭绕的雾霭中他一动不动。
烟味弥漫,让我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于是,我也欠身点上一支,半躺着抽。
人有时就是这样,别人做什么事让自己讨厌时,自己也去做相同的行为,似乎就好受了些。
我抽着烟,呕吐感伴随烟雾一样散去。
“你就是太阳啊,清晨山后,攸然冒头的太阳。”
他的语气依旧短促而轻飘,像已见底的香水瓶,用力按压,发出短促的一声“噗”,微响过后,却没有香水雾体喷出。
见我不搭话,一副浮想联翩的样子。他探出左手伸进被子,然后,倒扣的碗一样覆在我丰硕的乳房上,我扭了扭身体,乳房在他掌心荡漾几下,没挣脱紧箍的手。
“下个月29岁吧。挺好,没松垂。”
“难得。还能记一辈子?”
“会记住的。又离了?”
“嗯,离了。”
“第二次了。为什么?”
“他出轨了,爱上一个他的学生。女孩青春活泼。我也忘不掉你。”
“忘不掉。”
“其实早该忘的。估计忘不掉的,还是自己那段少女般的青葱岁月。”
“可怜。”
“可怜我么?”
“不,你们都可怜。这么好的女人,他不要。”
顾青偏头瞄我,眼里流淌出欲望。铁钳的手指在我乳房上揉面似的收缩,我皱着眉,用力撬开了他的手。
“不离?不离老娘和你上床做爱?”
“做爱?”顾青带着一丝疑惑,干巴巴地重复。
“放心,你会幸福的。”他接着说。
说完,他咧嘴嘿嘿一笑,伸手绕过我的头,端起床头柜上黑色的马克杯,将烟蒂浸熄在半杯凉透的咖啡里。
随后他偎着我斜倚在床头,手指一根根地捋着我耷拉在胸前紊乱的黑发,就如拨开一粒一粒盖在鞋面的细沙。
他说:“还是齐刘海,黑顺的直发。”
我再次注意到他的手指,变得黑瘦的指头。想起几年前所见,却是十根白皙饱满的指头。
那年我刚毕业,家人托关系安排了工作,也安排了与顾青的见面。那是一家银行。
顾青那时37岁,是这座直辖市大型国有银行分管信贷的副行长。
我带着22岁晨露一般的眼神看见他,他坐在巨大的仿佛城堡的办公桌后,只扫了我一眼,努努嘴示意我坐,就把我晾在一旁,白嫩的手指捏着几页纸,埋头不语。
他自顾地埋首工作,一头浓密微卷的黑发对着我散乱探寻的目光,仿佛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幸亏他没说话,原先在心里排演的说辞早没影了,我脑瓜里一片空白,比他办公室的玻璃还干净。
我踌躇着坐在他对面的三人沙发边沿,吞咽般一小段一小段艰难地呼吸了好几次,但没有用,心脏像初吻时一样捶打着胸腔。我慢慢挪下肩膀上的皮包,移到身边再搁到腿上,咬牙固定好脸颊的肌肉,手躲在包后使劲掐了掐大腿内侧,疼痛的闪电在脑袋撕扯,眼神才重新聚焦。
认真的男人,哪怕是中年男人,看起来也挺有魅力。虽然,我喜欢的是金秀贤那种样貌的男人。
关于魅力的想法冒出来时,自然而然,就好像,每次路过商场的玻璃橱窗,我想也不想,总要扭头对着镜子样的玻璃,瞧一瞧自己的妆容打扮。这念头是血液里的肾上腺素,不容分说地升腾。
间隔着七年的蹉跎岁月,如今想来,还是近得像我养在桌上的那盆多肉,肥厚敦实的绿意叫人怜惜。如同怜惜自己。
当时,我和他之间也只隔着一面办公桌的距离,这想法冒头后,我一头扎了进去,对第一份工作的紧张和对领导的拘谨也淡了些,我用女孩尊敬父亲一般清亮的眼神瞧他,他正好放下手头的纸张,像鸭蹼滑水般晃动双手朝我走近,没有笑,盛着深潭的眼眸吞噬了我的目光。
“水清,发型不错。像那些洗发水广告里的。”他边说边绕出他的城堡。
这样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在一个正式的场合,我本该觉得他的话唐突、轻浮和不符合身份。看着他有些圆润不露声色认真的脸,心里却隐约觉得理所应当。
我准备起身,但我的包比我反应要快,“扑”地一声掉在木地板上。我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
也不知是在对包里没了瓶盖的香水,还是在对那个男人说。
“顾行长。您好。”我还是恭敬地站了起来。
他步履缓缓,来到我身边弯下腰,在干净的地板上捡起皮包,象征性地轻拍几下,递还给我,我接过来挎上肩,另一只手去握他停在面前白净的手指,果然女人般绵软细腻。我们俩像是做了个交易,他把包给我,我把手给他握了近一分钟。
“水清,你专业倒是匹配岗位,可学历有些低,入职后要补齐短板。”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语带诚恳。
“嗯,我知道。银行待遇好,不太好进呢。”我堆起紊乱的笑,诚恳地说。
我的手也诚恳地表现出了不自在,向后抽缩着抗争。他松开了手,我松了口气。他挑着眉头哈哈一笑,居中坐在那张三人沙发上,我想坐,不知该坐哪,只好不快地愣在原地。房里的灯光照在他圆润的脸上,我有些惊诧,他那张严肃的脸竟然荡出玫瑰花一样的笑。
他并没有让我坐,敛去笑容圆润的脸上刻着思索的意味,过了一会儿,他说:“这样,你下去后,学着跑信贷。认真锻炼锻炼。”他抬手在空中挥了一下,仿佛做了个决定,他接着说,“朋友介绍你来的。嗯,以后有事直接找我,都是年青人。”
我算迈进了金融业。我的高兴有些掩饰不住,就偏着头,由衷地向他面前的空气倾泻雨点般地笑,灯光照亮了垂在我额前的黑发。
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开始了。在老信贷员的带领下,我挂着客户经理的名头做对公业务,拉一些开户、存款、贷款的单位客户。
其中有一家大型央企,在其他银行开的户,老信贷员说是顾行长读党校的同学。我们连续去拜访了五次,有三次见到了那位笑声爽朗的冯总,可是业务也像他回荡在空气里的笑声,过了也就没了响动。
那是初秋的一个周五,下午我刚回银行,接到顾青的电话。很简短,让我下楼右转走一百米,他在路边的车上等我,很重要的事。
我忐忑地上车,他扭头打量了我一下,圆润的脸上似乎闪过犹豫,仿佛在担心什么,随后回头盯着我,短促干脆地说:冯总有意向,他平时太忙。我今天特意打过电话,你晚上去请他吃饭,没问题的。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要是不情不愿地和陌生男人吃饭、把中年男人凸起的肚腩当作被练成了一块的腹肌、装成对聊天如盼甘霖的模样……这些都像接吻一样多好,那就不会弄出繁多堂皇正大的理由去应酬了。
我准备开门下车,他叫住我,用他白嫩的手拉开副驾对着的储物箱,拿出一叠钱塞给我。我开门时,他用不屑一顾的语气叮嘱:记得开发票。
我捏着一沓钱,站在马路边,仿佛站在棉花糖上,想捡起来吃,又怕泥土沾染了。我没来由地想起那个大我六岁的大男孩,在我心里,当他已经死了的前男友,他给我留下的精神遗产。
前男友曾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可我除了年轻单纯,还有什么价值呢?人总得有可供他人利用的某些东西吧,否则别人凭什么对自己好?
听起来、想起来都有些残忍,我也不大愿意相信,我尽量不带功利地做自己。但我还是有些纳闷,顾青这样不遗余力的帮我,为什么?可是,工作将取得显著成绩的期望像巧克力在嘴里融化,这疑虑也随他绝尘而去的车影消失了,留下了一份感激。
晚上,冯总带了一个女孩子,年轻的我揣摩不出他们间的关系,也不想揣摩。我客客气气应酬他们,他们也一番觥筹交错地应酬我,我喝醉了。冯总拍着我的肩膀,说要送我,他身边的女孩忽然晕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我第二次喝醉,第一次是读大学与初恋分手的半夜。冯总最终没有明确态度,我在失望的情绪里,没送他们上车,只晕晕乎乎目送,然后借着酒劲打电话给顾青。
打了两次,没接,第三次占线。要是没喝酒,我估计不会再打了,第四次接通了。
“喂,顾大,我,我估计办砸了......”
“喝多了?醉了?”他平静地打断我。
“没多,没醉,就是晕乎乎。”说着我忍不住蹲在路边干呕。
“在饭店门口?”
“没,没在。在酒店门口的路上。”我总算知道自己的位置。
“待在那,我过来。”
我想说不用,电话挂断了。
后来我一直追悔打给他的第四通电话。如果没打,我就不会和顾青变得亲密,虽然也想亲密,但却不是那种。
在喝多、失恋及一切脆弱寂寞的时刻,真不该因为一些感激、敬佩、安全感,而轻易把情绪呈现给一个陌生的异性,一个不能彼此陪伴的人。所以,只好自己憋着高兴和苦楚,孤独大概是这样诞生并伴随人类的。
有二十多分钟吧,他真的来接我。坐在路边我没有吐,硬是憋到他车里,吐了他一身。我们在酒店开房住下。他脱下脏衣服时,我指着他胸口的痣说,顾大是胸怀大志啊。
在酒店的房间,我醉眼惺忪地看他,他的眼睛散了那种咄咄逼人的光,有一些光飘忽,时不时像捕鱼的水鸟,在我的胸前蜻蜓点水地啄一下,我的脸一定是红了,但被酒精的效果所掩饰。我根据女人的直觉判断,他不会把我怎样。在我混乱幼稚的想法里,我觉得他这样的男人不缺女人,缺的是他想要的女人。
果然,一夜安稳,他没有说太多,我们可能是靠着睡了一晚。对于我来说,意味着我在那个银行不再孤单,也有了接近职场核心圈的机遇。毕竟和副行长睡过。
翌日上午我醒来,衣服完好。顾青走了,床头便签上写着:醒了打电话给冯总。加油。
我赶紧起床洗脸化妆,似乎马上就有人会看见我的脸,一切妥帖,打电话。冯总在电话里大约说了三五句,我只听见了一句:同意在原开户行销户,转到我们银行。
听见冯总那句话,我像高考时得知被第一志愿录取时的雀跃。我放下电话,捏着拳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心跳不像逃脱的兔子后,告诉给顾青。我的喜悦就像在冬夜,才吃完火锅,睡觉时遇到一张温暖的大床,怀抱着一个又大又软的“大白”。
可幸福哪有那么轻而易举,垂手可得的恐怕只有梦境。我的高兴还是来得太早。
下午,在原开户银行销户时操作失误,没有及时处理线上同步,划账变成了开本票,导致无法入账……冯总没有理睬我的电话和短信,直接向顾青抱怨了。结果是,钱存到我们行,晚上顾青请冯总吃饭,我作陪。
得知这个消息,我劫后余生般庆幸。只要结果是好的,前面的序章有什么关系呢。
我毫无悬念地得到了这个大客户,也毫无悬念地喝多了。我以为接下来是毫无悬念地去开房,在迷糊中策划着怎么抗拒。
让我意外的是,顾青没有像上次那样去酒店开房,他送我回家。在轻微颤动的车里,我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像漂浮在夜空的风筝,彩灯闪烁,温情弥漫,而他居然不勾引一下我,我觉得失败。
我骄傲地胡思乱想,他勾不勾引我既是他的事,也是我的,他有想法体现了我青涩的魅力,同不同意可就在我了。但是顾青不说话,一本正经地驾驶。风筝的线就断了。
车在午夜的街头游鱼般飞驰,我头晕目眩,让他在路边停了五次,吐了六次,他耐心地递纸巾、买酸奶,脑袋才轻松了些,他把副驾的椅子平放成了床,我躺上面,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醉意迷离中醒来,是被顾青在我身上的动作弄醒的,他的脸对着我的胸口,头顶微卷的头发快要顶到我的鼻尖,手里拿着他的外套摸索着给我盖。
“醒了?凌晨四点。”他收回目光,坐回座位,若无其事地说,“你睡着了,没你家具体地址,就没吵你。”
“这是哪儿?”我还有些醉意。甚至想了想,睨了眼他圆润的侧脸,才确定旁边的人是谁。
“路上。”他说,“没事了吧?”
我确实没事,我的头有事:昏昏沉沉。而在我看来,顾青也有事,我是从他迫人的目光里看出来的。
“唉。”他的叹息奇异而短促,他说,“你相信爱情么?”
“啊?”我有些迷惑,也不大想和这个不熟悉的男人谈这个。
“你觉得什么是爱?”他用不依不饶的目光射向我。
我扭头躲开他的注视,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说:“呃,爱呢,是两个人的事。两厢情愿吧。”
他说:“我觉得,爱一个人的身体也算。”
我在心里想,那恐怕只是欲望吧,虽然爱情也算一种欲望,但纯粹肉体的欲望似乎更接近动物。人的道德应该让欲望有些深意。
“嗯,爱是两个人的事,不爱才是一个人的事。”我期期艾艾地转移关于肉体的话题,“因为不爱的话,自己就可以决定啦。”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仿佛法官结案陈词的话:“做爱,可能就会爱上。”
我再次惊愕,有种被冒犯和被信任交织的感受,他这样的人,绝少如此坦诚。我索性安心听他说话。
他喃喃自语似地说,她太太是金融机构高官的子女,他和她结婚也是因为这。他没有真正心潮起伏的、不考虑肉体的喜欢过一个人,他先后有好几个情人,他喜欢她们的身体,然后才喜欢她们。他说,他太太的身体凹凸有致,他喜欢和太太做爱,他觉得做爱让他爱了,他认真地问我:这是爱么?
“我觉得,彼此有了爱,才叫做爱。否则是原始冲动下的性交。”说完,我胆战心惊地偷偷看了看他。见他似乎比较平静,我补充了一句自以为有哲理的话,“不然,身体和精神会枯萎的。”
“那,如果不上床,怎么知道爱不爱对方的肉体。”他眼里含着冥灭的光,轻蔑地说:
“因为爱才做?别傻了。”
我无言以对,也有些紧张。我是绝不同意肉体优先的,我觉得真正的爱在情绪里诞生灵魂,在肉体上依附灵魂,最终是两具肉体的碰撞。可笑的是我后来的人生,原本只想和一个男人做爱,却意外地与好些男人上床。
我躺在车内的黑暗里,忽然想起了一件足以转移他话题的事,我说,“顾行长,冯总说,说约我下个月坐一坐,吃晚饭,而那天正好是我22岁生日。”
“去吧。”他说。
我原本以为和冯总的晚饭一如既往,应酬,而实际情况是我在应酬,他却没有。他认真地对待了我的渴望,希望拉到业务的渴望。他当我的面打电话给子公司负责人,让他们找我办银行业务。我真诚地感激他时,他转给我一张意味深长的笑脸,不说话,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轻拍,眼里噙满暗示。
我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他那晚拍我肩膀的含义,某些方面他和顾青是一类人,区别是顾青会反思、会在意一种感受,冯总不会,他只在乎自己想要的。我不禁想,已婚男人是不是全都一样:心里只容得下一具青春性感的肉体。冯总说,如果我答应和他做爱,他就继续帮我,一定加大存贷额度。
冯总说的就是“做爱”。我有些呕吐的感觉,推开他的手,转身出门前,我回头说,我不擅长上床,只做爱。
在酒店旁边的花坛里,我的眼泪流得稀里哗啦,委屈和恐惧席卷了我,我像一颗在宇宙永夜飘荡的卫星,没有依靠没有方向。
又是打顾青电话,告诉他冯总的事,他淡定冰冷地说,没关系,冯总这边你以后不要见了,别忘了我太太的背景。他接了我,我们去了酒店,在自暴自弃的失望里,在他咒语般的祝福和鼓励里,在酒精激起的肾上腺素的骚动中,我在22岁的生日里仿佛献祭了自己。我像一个洋葱,被他剥开,又仿佛一片荒漠被他填满。在他进入的瞬间,我的脑海里闪念:我是喜欢他的,我在做爱……
烟头燃尽的高温灼疼了我的手指,也扰乱了我的回忆,我把烟蒂丢进那个黑色的马克杯里。
我幽幽地说,“你胸口的痣,是一个记号。也许是宿命吧,让我这辈子来找你的记号。”
“唔唔。”顾青含糊地回应。
我从潮湿的心底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不是太阳,只是你晚上睡觉时,愿意看见的一颗行星。”
“唔,行星。”他闭着眼,语气像行星般遥远。
颤抖的声音从我的嗓子里爬出来,“我又想要你了。做爱。”
我心里在说:顾青,我想要的,是和你做爱。真正的爱着以后,再做的爱。
“做爱,你的说法?你会幸福的......”
“嗯。”我闭上眼帘,忽然泪流满面。
“别傻了!做爱?”他漫不经心模糊地嘟囔。
我木然呆坐半晌,抬手捂住快要钻出唇角的嚎啕,支颐凝望他,落寞的灯影里,身边的男人已静静入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