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二）

李亚峰把油门踩到了底，恨不得飞到家里，偏偏前面一个红灯亮了，他又一脚急刹车，车胎发出了剧烈摩擦的咝咝声，正好停在线上，他头猛地一甩，一只手用劲地拍向方向盘，好像这样可以让红灯快点过去，越急时间过得越慢，甚至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红灯像是坏了一样，怔怔地亮着。

手有点疼，他抬起来看，手背上青筋暴起，翻过来手掌泛红了一片。到底是拍方向盘弄的还是打肖玲玲那一巴掌弄的，他分不清。心里有些微的难过，不知道是因为母亲的去世还是第一次动手，乱七八糟的感觉混在一起，堵在心头，堵在嗓子眼里，他清清喉咙，绿灯终于亮了。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开过这样快。在驾校学开车时，教练就老是表扬他，难得遇到一个年轻人开车像他这样沉稳的，他知道意思是说他开得慢，但是要想拿到驾照，并不要求速度快，反而是每一个点都准确。他不喜欢快的感觉，快让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越快风就越大，吹到脸上生疼，让他胃里痉挛，恶心想吐。

可是母亲去世的消息让他的反胃消失了，他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没道理，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但是都只是些常见的毛病，颈椎腰椎骨质增生，高血压糖尿病，一年总有住院几次，但是并不至于很严重，他自己就是心脑神经科的医生，清楚以她的程度连住院都不必，只是有这个资源，可以让她好好休息几天，怎么就去世了？

他心里一阵绞疼，想到母亲才60岁，甚至还没有在他城里住过，想到她一年到头种田喂猪养鸡，又把辛苦劳作的农产品挑最好的留给他。可是他连让她到家里来住一段时间的能力都没有，肖玲玲真不是个东西，早就应该打了，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一丝狞笑。

这一巴掌究竟会产生什么后果？他不由细细分析起来。一种可能是肖玲玲无法忍受要和他离婚。一种是生气不肯出席母亲的葬礼。一种是回娘家哭诉，让娘家人给她撑腰。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对他不利，他不希望在母亲的葬礼里还要分心面对肖玲玲的情绪，他已经够烦燥的了。

老家离城并不远，一个小时的路程说到就到了，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房子了，灵堂已经搭了起来，院子里支起了吊唁的地儿，还有人在搭棚子，看来是开席的地方。看来哥哥李冠峰准备得还充分，他松了一口气，就怕赶回来发现都在等着他来拿主意。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先把母亲的葬礼办了，其他的事过了再说吧。

车停在了路口，一开门哥哥和嫂子已经迎了过来，他们已经穿上了孝服，还给他也拿了一件来，他接过披上，一边问：“怎么会突然就走了？”李冠峰说：“我们也奇怪，昨晚上还好好的，早上十点多了还没起床，你嫂子去看已经没气了。”

嫂子说：“我看了她的手机，最后一个电话是昨天晚上打给弟媳妇的。”

他一怔，没听肖玲玲说妈打了电话，那最后一通电话究竟说了什么？他看见哥哥狠狠地瞪了嫂子一眼说：“就你多嘴，这和电话有什么关系，你先去看看，你是医生应该看得出来妈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