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原生态
文|三号老钮
3077年
“近日将有强对流天气,请广大市民做好防护。”
芯片感知到最新的气象信息,开始自动播报。
这新技术就是好,只要用注射器对着皮肤来一下,芯片在身体的任何位置都可以自动播报信息,不需要再去开机解锁,就连遇到国际友人,也不用担心,芯片会自动翻译对话,就连遇到外星来客估计也能搞定。
我看看天空,远处像是有一片暗云,看来预报一如既往的准确。我暗自庆幸,自己不爱出门,上次出门可能还是去年吧。
现在都是在线上办公,我没有跟同事们见过面,确切地说,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是我认识他们,知道他们的长相,甚至我知道有几个女同事爱用的香水味道,还有几个男同事身上总是有一股衣服的霉味。
天啊,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有一种洗衣液可以去除衣服上的各种难闻味道吗,好吧,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有长期不见阳光照射散发出来的霉味。
公司里通知,五月有一次线下读书会,希望职员都能参加。
线下读书会?我才不要去呢,天天宅在家里,就是我的使命。
人坐久了总是会累的,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想要呼吸一下外面稍微新鲜一点的空气,就看到远处一道强光,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再次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天空那么蓝,像是电脑屏幕被换成了蓝色,亮闪闪地刺着我的眼睛。
我感到心里一惊,我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我在哪里?
我还躺着呢,身底下软绵绵的,好像又有些刺刺的。那是草地,小草像调皮的孩子,用草尖尖挠我。
我坐起来,环顾四周,草地边是一条小河,溪水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阳光照射在水面上,闪着点点波光。
一阵风吹过,我闻到了清水那种清凉的气息。
山坡、树林、鲜花……
我没来过这个地方,谁在跟我开玩笑?
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到探测到声音,芯片开始启动。
我身上的衣服开始发生变化,把我吓得一哆嗦。然后我反应过来,这种芯片不仅会根据对话进行翻译,还会根据适合的场景调整主体的服装。
一阵炫目的变装之后,我原本的衣服变成了一身粗布衣裙,姑且称为裙子吧。
对面走过来几个人,穿着与我相似的衣裙,看到我坐在草地上,问我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我不会说话,而是完全懵了。
这里是哪里,看这个样子,难道我是穿越了吗?我知道,她说的是古语,我之所以能听懂,全是芯片的功劳。
我竟然穿越了,这不是小说里的情节吗?
我不想说话啊,我喜欢宅在家里,用键盘跟别人交流,我连语音都不想发,不想跟别人面对面地说话。
天知道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么一个鬼地方来,这是不是古代,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天,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没有手机。
为什么芯片还能使用,要是芯片歇菜了怎么办。
我陷入了惶恐。
那姑娘可能见我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看起来很担心,问我是不是受伤或者生病了。
我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我没事,只是累了,想歇歇。
没想到,这姑娘很健谈,又问我从哪里来,因为她从来没见过我。
我知道,那时候不像我们现在,一栋大厦里住的人可能都认不全,可是,她说她住的村子里一共只有一百多人,附近也没有人家。
我想说自己与家人走散了,又担心她过于热心,要帮我寻找家人,干脆说我没有家人,流浪到这里。
她太热心了,告诉我她叫辛露,总之就是这个音节的名字,我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灵机一动编了个名字——迷桑。
辛露让我跟她回家,她也没有家人,看来我免去了跟陌生人打招呼的尴尬。
可是,辛露人缘很好,进村之后,一直有人跟她打招呼,然后辛露就热情地向别人介绍我。
我出于社交礼仪,勉强地牵动嘴角,算是微笑。
辛露的家是一个小院子,进屋我才发现,屋里黑漆漆的,因为天已经黑了。
我的近视眼,习惯了现代化的照明设备,虽然辛露已经点了一盏油灯,可我还是像瞎子一样,看不清屋里的东西。
好吧,其实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
辛露去做饭了,我认为自己应该去帮忙。可是,我该做什么呢。我几乎每顿饭都是点外卖,有时候自己煮泡面。辛露这里总不会有泡面吧。
不过看来辛露没有做什么复杂的饭,一会儿就做好了,她煮了一锅什么,颜色很怪,发黄,却不是单纯的黄,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难道是小米粥?
我尝了一口,还真是小米粥,很香,可能是我饿了,也可能是我的眼睛看不清,所以味觉更好,但是,小米粥里应该不只有小米,还有很多杂物,我相信应该不是配菜。
算了,反正我看不清,眼不见为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不过,我想错了,我病了。
吃下小米粥没多久我就开始肚子疼,额头冒冷汗,眼前发黑(本来就黑,现在更黑),浑身都没有力气。
肚子疼倒还可以忍受,可是我想去厕所啊,这时候的厕所长什么样,有马桶吗,肯定不是自动冲水的吧,辛露家有厕所吗,外面那么黑,难道要我摸黑去厕所?
打死我也不要啊。
可是,打不死我,肚子快要疼死,快要憋死了。
我只好哆嗦着问辛露厕所在哪。
辛露让我用尿盆,我的天啊,我不要。
见我坚持,辛露说村里有公共厕所,天啊,这么高级的吗?
我按照辛露的指引找到所谓的公共厕所,居然还是坐便,只不过不是陶瓷马桶,是土泥台子。
厕所里乌漆嘛黑的,谁能知道进厕所的是男是女。
好在只有我一个人,从厕所出来,回到辛露家,我好想喝止疼药,好想喝点热水,可是我知道都没有,所以干脆不提,省点力气。
辛露看出我不舒服,把所有的被子都拿出来摞在我身上,我快要被压死了。
她让我忍一忍,忍忍就好了。
我算是知道辛露为什么没有家人了,生病了这样用被子压着,还要忍一忍,这能忍得下去吗。
可能辛露看我太痛苦了,就出门去。回来之后她说找了村里会治病的人要来了一包药,让我张嘴,我一张嘴辛露就把一包粉末倒进我嘴里,把我呛得差点死过去。她给我喂的是什么呀,一股呛人的味道,简直像是煤灰。
唉,反正我也看不到。
辛露问我有没有好一点,我连忙说谢谢你,好多了。
要不然,不知道她还要喂我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疼习惯了,我渐渐睡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注意到外面传来的鸡叫声,可是天好像还没有亮。
难道这是古代版周扒皮的故事?
屋里有响动,我借着微弱的光线注意到辛露已经起床。
借宿在别人家里,主人都已经起床了,我哪里好意思继续躺着,也坐起来。
辛露看到我起来了,让我再睡一会儿,说我生病了需要休息。
我告诉她,我已经好了。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真的好像肚子已经不疼了。
辛露没有再坚持,她让我跟她一起出去干活。
辛露递给我一把工具,这是啥,这么重,我连碗都不洗,我只会刷手机,敲键盘啊,哪里干过活。
拿不动,我就扛着吧。
扛着工具跟在辛露身后,我想到了学过的一句诗: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这真是鸡一叫就起床啊,难道我以后要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吗?
两个已经认识的陌生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一言不发实在是尴尬,我决定找些话题。
我问辛露,是不是都是这样早早起床,辛露说是。
我继续问,她这么勤劳,收成一定很好吧。
辛露说,还不错,反正能吃饱。
我的天,起这么早,难道只能吃饱。那要是睡个懒觉什么的,不是就吃不饱了。
我又问辛露是不是每天都吃那种小米粥,辛露说不是,今天就不吃小米粥。
我暗想,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拉肚子了。
可是啊,我太天真了。
我跟着辛露锄了半天地,都已经从天麻麻亮到日上三竿了,她还不提吃饭的事,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我可是每天起床之后都要喝一杯清爽的纯净水的。
我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看看我的劳动成果……
好吧,我几乎没有干成什么活,还被虫子吓得跑了很长时间。辛露淡定地帮我把虫子赶走,问我在家是不是不干活。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废物,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干活,只是不下地。
辛露高兴地问我是不是很会做针线活,她娘去世得早,没有好好教她女红,她只能自己琢磨着来,衣服做得都不太好,想让我教教她。
啊,啊,这个,我虽然给我的娃娃做过衣服,但那好像不太一样,再说了,我那都是用缝纫机做出来的,这时候有缝纫机吗?
可是,辛露认定了我既然不会做地里的活,就一定会做针线活。
人都是要干活的,这两样都不会,还能干什么,难道白吃饭吗?
这是辛露的原话,我无言以对,我要是告诉她,我不干活也能有饭吃,她会不会认为我病的已经发疯了,不知道又会给我吃什么奇怪的药,还是算了吧,就这样美丽的误会,我可不想被说成白吃饭的白痴。
终于辛露提出休息休息,她随身带了一个布包,里面是两张饼,她递给我一张。
我咬了一口,哎呀,我的牙。
辛露还带了一个罐子,她倒了一碗水给我,总算喝到水了,我简直要哭出来,估计我的眼泪要像酱油一样了。
除了饼和清水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这样营养能全面吗,维生素呢,钙质呢,蛋白质呢?
这活一直做到太阳快要下山,我们“带月荷锄归”了。
连午睡都没有,我快要累瘫了。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辛露端出来的晚饭还是小米粥。
我忍不住问辛露,不是说不会总是吃小米粥吗。
辛露说,因为现在家里有小米,等小米吃完了就换别的。
正说着话,辛露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问我是不是想吃饼。
我连连摆手,不想不想。
中午好不容易把那张饼啃完,感觉我的牙都松动了。
说到牙,我已经整整一天都没有刷牙了,很难受,也没有洗脸洗澡。
我看辛露也没有洗,她不嫌难受,她习惯了呀。
我告诉自己,我也会习惯的,小时候母亲让我刷牙洗脸我就是不想,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可是,牙真的很难受,我感觉自己嘴里已经臭了。
辛露一直都不刷牙,嘴里难道不臭吗。我跟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离得很近,所以没有注意到,我不习惯跟别人近距离接触。
吃过饭,我还是忍不住问辛露,有没有什么可以清洁牙齿。
辛露说有,然后她说,昨天看我没有提,还认为我不爱清洁呢。
她递给我一根小树枝,干啥,剔牙吗?
辛露用小树枝蘸了一些水在嘴里鼓捣了几下,我学着她的样子做。
虽然比不上电动牙刷和牙膏,不过心理上感觉好了一些。
接下来就是我展现针线活的时刻,辛露真会折磨人,让我在昏暗的油灯下帮她补衣服。
怎么办呢,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我对着油灯,一脸痛苦地帮辛露补衣服,她在一边看着我,说要学学。
学个鬼呀。
就这样,我在辛露家过了一天又一团,吃了一张又一张饼,喝了一碗又一碗小米粥。
后来小米粥换成了不知道什么糊糊,有时候辛露还会弄一些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菜叶子,总比没有的好。
中间不知道是过什么节,我总算吃到了肉。我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我悄悄看看自己的肚子,感觉马甲线都快出来了,长久以来我努力地减肥健身塑形都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我的肚子再也没有疼过,手上起了很多水泡,看东西好像没有那么模糊了。
我正在苦恼,算算日子,我的生理期快要到了,怎么办。
有一天,辛露突然问我,是不是家离这里很远。我说很远。
她说,不是指距离,是指时间。
我说,对,要走很长时间。
辛露又问我,知不知道未来。
我一愣,她说,之前听人说村子里来过一个人,穿的衣服很奇怪,说他来自未来。
我没有说话,心脏扑通跳,继续听辛露说。
那个人的行为与村里人不一样,而且帮村里人做了很多事。可是,有人说他是神灵,有人说他是妖怪。
后来人们决定,为了判断他究竟是神灵还是妖怪,用火烧他,如果是神灵就不会有事,如果是妖怪,就会现出原形。
我感到恐惧,这是什么世界啊,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我可不敢承认自己是来自未来,只问辛露,那个人后来怎么样。
辛露说,就在火烧的头一天晚上,这里下了大暴雨,电闪雷鸣的,第二天起来就没有找到他。
村里人才说,他一定是神灵,上次也是电闪雷鸣之后他出现的,这次一定又是趁着闪电离开了因为他对这里的人失望了。
辛露看着我说,她记得我出现之前,这里也是电闪雷鸣的,而且她隐约记得,在远处发现我的时候,我穿的衣服和后来穿的不一样。
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我很少这样跟别人接触,也没有人像这样面对面的关心我。
辛露没再说别的,只是说,看天空的样子,可能最近几天就会都要下暴雨,到时候就又会闪电打雷。
你不要忘了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辛露留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我久久不能入眠,听着远处的虫鸣,还有旷野的风声,我觉得自己就是时空的一粒沙,不知该落在哪里。
随着一道强光,我跌落在自家阳台,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
电脑上闪烁着许多条未读信息,都是催我快些完成工作的。
我没有管这些消息,而是去喝了一杯纯净水。这放了不知道多少天的纯净水,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味道。面包很软,嚼几下就可以咽下去。
再见了辛露,我只属于未来。
齐帆齐2021年度9月品牌营第181篇,4827字,累计431939字。
主题打卡:如果我生活在古代;生命、生活、阳光、书、五月,请以这五个词为基础,发散思维,写一篇故事,文章中必须出现这五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