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程

村里有个老人，80来岁了，名叫昌喜，儿子外出打工死在了外面，政府通知去认尸，他不愿意去，只说他儿子不见了，找不到了。                                               

听村里的人说他每天拄拐杖从村里走到政府食堂吃饭或是走到新溪口有人游玩的地方讨几块钱，几乎每次进村出村都看到他的身影，或是靠在路边石头上歇脚，或是仰着脖子喝路旁山上岩石间就下来的水，更多的时候是柱着个拐杖摇摇晃晃，即便拄着拐杖都走不稳路了，有时看着他的背影怕他突然一脚用不上力就倒下去了。                                               

他家就在村部的对面，宿村的时候早早就看他出门了，下午五六点才回家，有时候锁门开门这件事都要花去他好几分钟的时间，晴天雨天除了拐杖他还配备了一顶斗篷和一个破旧的背篓，来到村里两个多月好像从没见他哪天间断过出门这件事，有几次下大雨，通村的公路正在整修，泥泞不堪的道路，飘注的大雨也不能阻挡昌喜的脚步，从村里到乡政府有六七公里，看着他每天完成这十几公里的距离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与同事闲聊，我说他这样摇摇晃晃每天走出去，哪天在路上摔跤了，摔出个好歹怕都没人知道吧！同事马上说那你就错了，昌喜可是这边的名人，要是哪天看不到他，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出事了。这么一说也是，这条路上的人大概都认识他，因为太印象深刻了，我来村里除了村干部认识的第一个人不也是他么，甚至现在隔着两百米看背影都能认出他来。他要是在路上出事马上就会有人来村里报信。                           

有时想着他每天自己在家做点饭吃不好吗，既然有这个力气走到乡政府，还不如自己在家随便做点，这几年国家政策的倾斜，他每年也能拿到不少的补贴，不存在揭不开锅的问题。每天来回，就为了一碗饭，他至少要花上五六个小时，他不累吗？

后面一想如果他的目的也许不仅仅是这餐饭呢？每天花几个小时在路上，哪怕整个行程就一个人，但是这条路上的每个人都能看见他，见证他的存在，他在用他的方式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然后这一天的时光就在走路这件事上这么过了吧……而呆在家里这一天该有多难熬啊！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会不会比每天走十几公里更难熬？存在这件事有时特别重要，老人会不会就是通过走路告诉大家我还在……不去认领儿子的尸体就是在心里留下一个念想：儿子还在……也许明天回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但是他没有消失。每天走出村子与外界发生微妙的联系，就是为了证明活着这件事不是幻觉。活在这摇摇晃晃的人世间没有惊心动魄，只是走着，走着……人生就是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