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什么是鱼的爱情？”

“遇见她，爱上她，然后忘了她……”

“既然已经忘却，那您怎么知道曾经爱过？”

“因为心会知道。”

小鲤鱼越发难以理解爷爷的话，无言之下，默默地离开了。

湖泊并不大，他在水中游曳，却还在想着爷爷的话，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什么。

“哎呦！”小鲤鱼本想着大声嚷，却被另一条鱼止住了叫喊。

那是一条鲫鱼，正望着一束水草，入了迷。

小鲤鱼很好奇，他也望向了小鲫鱼注目的水草。

几米阳光投进湖水，荡漾着金灿灿的波光。几丝明媚映在水草上，然后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气泡，瞬间如诗如画。几条小鱼绕着水草游戏休憩，温柔的湖水揉碎了水草行将就木的旅梦……

“好美啊！”小鲤鱼赞出了声。

“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看着阳光下的水草，一切的烦恼都没有了。”

“阳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小鲤鱼有些陶醉。

“是啊。”小鲫鱼转回身，看着他微笑。

甜蜜的微笑，如同阳光的明媚，所有的美好，便是让时间定格在这个幸福的时刻。

原来爱情就是她的回眸一笑。小鲤鱼这样认为。

“你在想什么？”小鲫鱼看着入迷的小鲤鱼，很是好奇。

“没，没什么。”

“那好吧。我想更近距离地看看阳光，你要一起吗？”

“好啊。”

原来爱情就是没有拒绝。小鲤鱼又变换了想法。

他们游到岸边，到水浅之处，静静地观察阳光下的奇迹。

禽木依依，青草离离。远方的青山在云雾中飘渺，几彩云朵在空中起舞，清影依稀，美目盼兮……

大自然鬼斧神工，两个渺小的生命在这样的伟大下，震惊不已。

他们静静观察，不觉时间已逝。等他们发现身遭的变化，早已来不及躲避。

退潮了。

他们陷在一个小水洼，与江湖断了联系。身似浮萍，无根所系。

正值中午，阳光收起了温柔和煦，毒烈地烤灼着大地。他们的水洼越来越小，到后来彻底干涸了。

小鲫鱼的皮肤开始皲裂，她疼痛地佝偻着身子，闭上了眼睛，希望在烂泥里寻得一线生机。小鲤鱼也疼痛得要命，但他看见小鲫鱼的痛苦，便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吐泡泡为她湿润身体。

阳光没有怜悯这样的生灵，他继续释放自己的狂热，仿佛芸芸众生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小鲤鱼很虚弱了，他还在坚持，还在。

“小鲫鱼，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小鲫鱼听出了他的虚弱，她睁开了眼睛，看着阳光已经把他的身体撕裂。

“小鲤鱼，你……”

她不再犹豫，也吐着泡泡，包裹、湿润着小鲤鱼。

小鲤鱼：“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小鲫鱼：“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似乎该放弃了，他们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但他们没有放弃，他们变得冰冷、变得意识模糊、也变得趋近死亡。

……

就在他们意识模糊的时候，冰冰凉凉的液体浸透他们的皮肤。大浪来袭，震天动地，他们随着浪潮，漂泊在江湖里，如不系之舟，颠沛流离。

如此几天，小鲤鱼慢慢恢复了意识，只是，之前的生死浩劫、爱情记忆也随着这大浪漂泊不知所终。

“爷爷，什么是鱼的爱情？”

“曾经爱过，虽然忘记了，但若相逢，心会哭。”

“忘记了，怎么心还会哭？”

“因为心从未忘记。”

小鲤鱼不解爷爷的话，他边游曳边思索……

“我希望有这样一条鱼，陪我看和煦的阳光、温馨的水草，然后陪我到老。”小鲫鱼对着水草，许起了心愿。

“哎呦！”小鲫鱼被撞得出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小鲤鱼连忙道歉。只是，当他看到小鲫鱼的时候，他变得无声无息。

“怎么感觉见过你？”小鲫鱼很疑惑。

“是啊，感觉好熟悉。”

“你为什么要哭？”

“不知道，也许是心在回忆起。”

“小鲤鱼，我要回家了。很高兴认识你。”

“再见，很高兴再认识你。”小鲤鱼在笑，温暖的阳光映在他的面庞，将泪珠照得闪亮。

小鲫鱼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笑着离开了。

“爷爷，心若不曾忘记，我该如何自处？”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此鱼的记忆只有7秒，熟悉的时候熟悉，陌生的时候陌生，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