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绵阳晚报》:在楼道跳“芭蕾”

楼道“芭蕾”
大烤炉下的秋伏天,我的洗衣机却闹起了罢工,修理它,从五楼搬上搬下是件棘手事。
我试着先从阳台将机器搬到屋内。阳台向南,日照强烈,机器已被烘烤得发烫,我抱着洗衣机,就像是抱着一只正在燃烧的大火炉,分分钟,我的前心后背就喷起了汗水。不用说,这时节要想请人将这具“火炉子”搬上搬下,在狭窄陡峭的楼道里跳“芭蕾”,估计比较尴尬 。
在乡镇,这类活还是只有喊三轮。三轮通常像渡船一样,奔跑在十里八村的小路丘坡,接引村民赶场下场、出门回家,他们得空也替人打杂跑零活赚取小费,这行道技术含量低,大都是些乡村弱势在经营。街道上,三轮招之即来,遍地都是,应该不难找,但一想到要人在大烤炉下从五楼抱火炉子、上上下下跳蹩脚芭蕾,心中还是害怕没人愿意帮忙,接这单烫手的山芋。
在几个摆龙门阵的三轮面前,一位六十出头,精瘦敞胸的三轮师傅听我稍作介绍,便满口应承了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看得出,这是一位健康的老美男。一路上,想到他陈旧撒开的蓝色短袖衫、想到他黢黑脸上随和的笑容,我想,终于有一把大伞,在骄阳肆虐的伏中靠近了我。他,就是将与我共舞芭蕾的人。
师傅姓董。上楼后,只觑了一眼我那小号双缸的机器,就说,你一个人就能将机器搬下楼,可以背。我大吃一惊,这玩意又大又滑,怎么背,又怎样绑背带?忽而反应过来,也只有他那样饱经磨砺的人,在这个年代,才会顺口说出背洗衣机下楼上楼的话来。
开始跳芭蕾。因没有抓手,起步就极其不顺。最后搂底,才将其抬了起来。
其实东西并不重,然而它的体积毕竟有那么大。两人只能一前一后,一高一低,身体无法随意扭动,也不能看清舞伴及要走的路,必须得像芭蕾舞演员那样,动作规范,一步一步用脚尖、感觉摸索着转角下楼梯。因此,我俩的这一曲芭蕾,跳得实在是心惊,也实在是沉重。当我从楼上跳到楼下,已是臭汗淋漓,衣衫拧出水来了。
我和老董约定,机器修好后,还请他帮忙抬上楼去。
几天后老董再次赴约。我亮开阵势,正要依样葫芦,准备朝陡峭的楼上跳芭蕾,他却又忽然亮出了意想不到的“套路”。
老董从车里取出了几根与短衫颜色相同的旧布条,不紧不慢地摆弄着,动作舒缓从容。我狐疑,不知老董又要变出怎样的戏法。
很快,老董就将布条拧成了布绳子,他说就用两根布绳抬。我正在诧异的时候,他已经将布带穿过洗衣机底盘,一抖,竟然就有了着力面;布带再挽到合适的长度,一前一后,明显,就成就了一付柔软的扛杆。
老董的方法果然奏效。这回向上跳芭蕾比朝下跳要轻松多了,布带柔软不伤手,身体姿式也能摆得正,我们有说有笑,并没有被狭窄陡峭的楼道所限制,跳得轻松顺畅,仿佛我们一路上抬起的,并非烫人的“火炉子”,而是一朵轻盈晶亮的浪花,感觉很清爽。
没想到,这一曲楼道上的芭蕾,还跳出了艺术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