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大师单田芳先生去世:说书的一张嘴,表尽了千古的事
说单田芳老师,大师的冠冕先得安上,这意思是:之后无论褒贬,都是以单爷爷确定大师之地位为前提的。这就像你再怎么说门德尔松甜又腻都成,但敢说他甜而又腻没思想,真还不如杨臣刚,这就是耍流氓。
一般评语说曲艺行的好,帅卖怪坏。
我斗胆说一句:袁阔成帅,刘兰芳卖,单田芳怪,田连元坏。
单田芳老师的嗓音辨识度,无人能比。这是后话。
单田芳又好在,嗓音在,而且怪,塑造各类怪人物很好。单田芳老师,塑造各类怪人物很好。文哏不如袁,卖萌不如田,嘴上小活不如刘老师还能带腔唱,但他别的活儿都好使,短打书很好,袍带书也能听,虽然他的袍带书都带短打书味道,但也好,比如隋唐;跟他一比,袁先生有些塌不下来,刘老师不如他塑造人物广泛。
「按雁翅推绷簧,腱子肉翻着太阳穴鼓着,脚后跟踢屁股蛋」——这种很市井的口风,也就是单老师说着最对劲。
加上单老师精力无限,录了一万多集,这就真了不起了。虽然你听着这像是力气活,但力气活量大管饱,本身也是种天赋。
可以说,精力旺盛,作品多,是单老师可以历经时间考验的因素。
但限制单老师超逸拔群、自成一高峰的,主要也是……太多了。
袁老师说三国所以好,一是三国底本好,二是他读书多,三国吃得通透,好剧情翻出花来。刘老师和她先生是自己整理本子改进的,而且能吸收许多曲艺里的玩意儿。
田老师的剧情有些跳,但也活,而且紧凑利落。单老师的袍带书热闹,但如《白眉大侠》这种无限叠加拖戏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单老师好东西很多,但真要拿一本出来压住袁三国,就有些愣神儿了。
当然还是那句,从评书艺术角度出发,老几位都是高山仰止的大艺术家;哪怕你说有些后进其实功力也不浅,不该跟老几位声名差距那么大,但想想好了:
他们老几位,尤其是单田芳,都是解放后就开始折腾的;加上他们原来说评书,后来录广播,论贴大众不如小剧场,那条件,实在不易;也真亏他们几位的声名在,才能托住这行当半壁江山。
所以单老师近来的书的确有些那什么,但就像 1980 年代之后的帕瓦罗蒂,不在巅峰期,照样可以对艺术增加影响的。
刚才说得到声音。单田芳老师立人物,尤其是江湖人物出彩,除了腔调对,他老人家的嗓音辨识度,着实无人能比。
不信看各类模仿秀,唱歌必是《青藏高原》飙高音,评书定学单田芳老师。为什么?田袁刘都没他这么重的膛音,一听即知。
《武林外传》里,白展堂好几次都模仿单田芳「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 ,胯下嘶风赤兔马,手中方天画戟——可了不得了!」
——因为学别人像了,也听不出来;学单老师,一听就是。
好比我现在,模仿单老师来句定场诗,熟悉的人看字,耳朵里都有回音:
「说书唱戏讲古,茶余饭后助兴。是非功过大家评,说书人怎敢——肯,定 (啪)!」
他的评书最后,总是说,「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但下回再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