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惊龙
大傻木讷地看着黑雾,没动。
“那个,大傻,你确定不需要过去帮帮忙?”王菜花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站定在距离大傻三米远的地方问道。
大傻的呼吸很均匀,他都没回头看王菜花。菜花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她以为大傻在沉思。
大傻没说话,也没动,跟木头人一样。菜花有点怵头,这个傻大个特别的厉害,爹爹说的。王菜花第一次和大傻说话,是五岁的时候,当时她还不到半米,站在大傻脚下仰着脖儿问他傻不傻,大傻冲她笑了笑,那一排牙齿比老虎牙还大,把她吓哭了,那时候就留下了阴影。
王菜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她得拉着谭悠悠到爹娘面前,好好解释一下,无字天书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剑是没法用了,王菜花扔掉手中的半截把手,弯腰从裤腿里抽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朝着黑雾走去。
黑雾由内而外逐渐变薄,一开始还能朦胧周围的树木,后面完全不能视物。菜花知道自己也不过刚刚破境,算不得什么高手,如果她自己对上阴阳童子,早就跑了,她既想帮忙,又不想拖累谭悠悠,所以只能壮着胆子,脚步细碎,又紧张又害怕。
咚!咚!咚!
也不知道黑雾里在干啥,沉闷的声音听起来渗人。菜花能感觉到,有一个人在不停的飞,上下翻飞,一开始还有迹可循,比较像武学中的大鹏展翅,后来还有蛤蟆神功落地的感觉,到现在只觉得这个人格外诡异,胳膊腿乱舞,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法。
看来这个阴阳童子比想象中的更可怕,他很可能掌握江湖某些失传的绝学。
砰!
王菜花细碎的小脚步猛地停了下来,一个破布一般的身体落在她的脚下,一动不动。菜花紧张极了,这是阴阳童子还是谭悠悠?不论是哪个,看起来都不是很乐观,如果是谭悠悠,那么谭悠悠不敌阴阳童子,那自己是不是也要被宰了?如果是阴阳童子,那若是这货突然暴起伤了自己,那真是防不胜防!
心思转念电闪之间,菜花身上的动作没慢下来,她左脚尖点地,右脚勾住地上那个人,右腿使劲儿,腰子使劲儿,双臂使劲儿挥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脚底的人就撩了起来,目标是黑暗中刚才动手的那个方向。
砰!
黑暗中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
黑雾尽数褪去,光天化日之下,谭悠悠痛苦地捂着脑门子,幽怨地看着王菜花。
王菜花愣了一下,她看到地上半死不活的阴阳童子,和脑门上青一块的谭悠悠,觉得有些尴尬。“我以为地上的人是你。”
谭悠悠愣了,这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这个阴阳童子身体之中竟然蕴含黑莲花的气息,按照他对于江湖至宝的了解,没有一个是用来吃的,也没有一个是能吃的,所以阴阳童子身上的黑莲花之气是从何而来?
......
巨大的皇宫,琉璃瓦、镶金柱子,白玉栏杆、黄金龙椅,锦衣侍卫、白眉太监,还有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着紫金龙袍,背着手,站在宫门前,看着大雨淋漓。
大雨成雾,瓢泼而下,青年望天,皱眉深思。
从左看,咱们这位至尊皇帝也算是人中龙凤,鼻峰高挺,眼眸深邃,恍若一潭古水,不见深浅。
从右看,咱们这位至尊皇帝还算是儒雅淡泊,发髻高耸,波涛不惊,仿佛一卷古札,笔墨留痕。
可是,白眉太监知道人不可貌相。这件事儿,按照西王的意思,理应不让陛下知道,西王说陛下国事繁忙,细枝末节不可过多掺和。可东王指明了这件事必须告诉陛下,虽然陛下并不能做什么,但是必须尊重陛下。
“陛下,东王宫来信儿,说是阴阳童子不敌谭家那位少主。”白眉太监脸圆目润,一说话似是笑了起来一样讨人喜欢。
伫立白玉栏杆前的青年淡漠不语,望着雨,显得格外深沉。
“陛下,外面风大雨大,咱们回养心殿吧!您这要是冻着了,太后她老人家还不扒了我的皮?”白眉太监见这位年轻的皇帝不言不语,便苦着脸恳求陛下进屋。
青年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身后帘幕万重,雨雾飘摇,他站在那里,宛若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孤独而沉静。
“白眉,你前两天说镇北大将军与金国国主在洹河掐了一架,情况如何了?”青年掌中有两颗青翠含朱美玉,美玉不圆,看上去倒像是方的,不过许是被磨了很久,棱角已不见。
“回禀陛下,镇北大将军率领二十万镇北大军,荡平了金国草原八百里,击破了金国大帐三百个有余,因粮草问题,前日刚刚撤军回境。有了这一仗,怕是这金国五年内再也不敢犯边,真是天佑我大宋啊!”白眉太监弓着腰,笑着说道,眉间喜不自胜。
“我记得你昨天跟我说,临州爆发水患,如今是谁在临州?”青年手中翠玉旋转,发出难听的咯吱声,他却像闻所未闻一样,手中的力道不减半分。
“陛下,听东王说,是东王宫的第一大学士田文静。田文静治下躬肃严谨,于水患也有研究,当年以舌绽莲花晋升开花境界,怕是他才能挡住悠悠众口。”白眉恭谨说道,说道这事儿也是怪了,临州也不过只有一条渭河而已,渭河虽大,但是相比浑河与天江还差得远,浑河天江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重大水患,这渭河倒是奇了,水患年年有。
“陛下,你今天不去贵妃那里吗?”白眉觉得今天陛下问的问题多了些,想到妖贵妃被禁足,也应该告诉陛下一声。
“妖贵妃怎么样了?听说她与大内侍卫有染,太后责怪她了吗?是不是又禁足了?她最近吃饭喝水可有正常?是不是侍女太监们现在都懒怠了?她有没有受伤?”刚才还略显稳重的皇帝,此刻却是满脸担忧,愁眉紧锁,还下意识地抓住白眉太监的肩膀,神色慌张。
“陛下莫担心!,贵妃无恙,后宫放闲话的小宫女已经被打死了,不过太后为了以示震慑,让贵妃待在宫里好好研究佛法。”白眉太监慢悠悠地说道,他知道陛下最是心疼贵妃,生怕陛下失了分寸找太后理论,免不了又要被太后责罚。
“那就好!那就好!”青年皇帝长舒了一口气。“等雨停了,我们就去天狐宫!”
“好嘞!那陛下咱们先进屋歇息一会儿!”
......
一碗茶客栈已经没人了,曾经的客栈老板和小二早就不知道被人送到了什么地方去,冒牌小二阴阳童子此刻被大傻扛在肩上,半死不活。
谭悠悠牵着马,菜花跟他并肩而行。
“谭小子,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要抢无字天书,他们明明知道无字天书是书院,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呐?怎么这么大胆!”菜花一半抱怨一般愤怒,从小除了被谭悠悠打过屁股之外,她还没被什么人欺负过,今天却来了一茬又一茬。
谭小子是她给谭悠悠新起的外号,显得自己比他大。
“刚才那些人,都是些厉害人,背后都站着些厉害人物,不过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他们不过是被利用的可怜人罢了!当然,这个阴阳童子可以另当别论,这家伙就是抢无字天书的。”谭悠悠对于谭小子这个称呼无所谓,虽然王菜花脑子有些蠢,但是她漂亮啊,谭悠悠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说话。
“再厉害有书院厉害吗?我爹可是高高手!我娘也是高高手!我大师兄也破了望山境!书院如今更是有许多厉害的人!他们不怕吗?”王菜花噘着嘴,不满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嫌自己爹不够厉害,还是被人欺负了生气。
“天下有大宋,羌金,吐蕃,突厥四大国,除了这几个国家还有无数小国,大宋除了朝廷,还有江湖五百门派,登堂书院三百座,除了你爹妈,这世上还有数不尽的高高手,还有这么多势力,景苑书院即使是书院圣地,但是相比于北岳阁、桃花观,又如何?”谭悠悠说道,若与天下比,人人皆是蝼蚁,即使是势力,不过多几个蝼蚁而已。
“也是喔!不过你怎么判断阴阳童子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也是抢书的啊!像那个缺德老和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师父淫僧不知道玷污了天下多少女子,最是可恶!”王菜花恨恨地咬着小虎牙,使劲儿扥着鞭子。
“无字天书乃是江湖至宝,任何人都想得到,但有些人觉得有其他东西比无字天书更重要,所以看起来他们抢书都合情合理,这也是那些大势力的初步试探而已。阴阳童子编了一堆故事,可是有一个最大的破绽,黑莲花比石头还硬百倍,他怎么吃?至于缺德和尚,虽然性子轴了些,但也算不得大恶,既来了这江湖,便不能相信江湖曾经的传言,否则在家看书就是了。”
谭悠悠觉得天下如此,江湖亦如此,既然自己都来了,以前看的那些,便不能全信,谁知道这编书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哎!前面下雨了哎!咱们这儿还是晴天!真好看,你看天上,那一边是黑云,这便是阳光,真美!”王菜花突然指着前面,兴奋地说道,她好奇地跑了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是哪里才是交界处。
谭悠悠抬起头,看着天空,觉得甚是好看,家里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色,阳光在黑云边上晕了一层光,黑云在阳光里面洒了墨,衬着下面的花草树木,王菜花百灵鸟一样的身影在里面窜来窜去,格外的美丽。
“哈哈~!淋雨了!淋雨了!雨好大哇!”
王菜花追着雨,却不想其实是云追过来,一下子便冲进雨里,她踩着瞬间泥泞的大地,兴奋地哇啦啦大叫着往回冲,冲到谭悠悠面前的时候,差点把唐悠悠手中的纸伞撞得飞出去。
“身上沾了泥可就不好看了。”谭悠悠咕哝说道。
“哼!”王菜花噘着嘴哼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站在伞下面,淋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将她玲珑的小身体暴露了个实实在在,见谭悠悠的眼睛落在自己胸前,她不满的嘟着嘴,也瞧着自个儿完全没有规模的小胸脯,低声臭骂了一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谭悠悠脸色一红,转过脸去,娘说出门在外,不要盯着女孩子家胸看,不礼貌。
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三个人又走了十几里路,这才看到一座小城。城墙也不过十几米左右,守在城门左右的守卫,躲在城门前的洞里面躲雨,左右在雨天人也少,稀稀拉拉的三两个赶路人,他们也懒得查验,这时候急着跑进城里躲雨的,都是行脚商人,没什么可查的。
不过谭悠悠几人还是有点怪,傻大个、小姑娘、半大小子加一个半死不活的半大小子,倒像是求学的年轻人,不过董澈现在这幅模样,半死不活,鼻青脸肿,活像是打劫了富家公子。
“喂!你们几个!干嘛的?”一个守卫拿着个雨伞跑过来,喊住几人。
王菜花看向谭悠悠,目光问:咱们是干嘛的?
“你好!我们是求学的。准备去皇城考学,不想半路大雨,同学雨中摔了一跤,昏迷不醒,这才赶紧来城里找医师。”谭悠悠礼貌地打招呼,然后不紧不慢地解释到。
“腰牌拿来看看!”守卫挑眼,看着谭悠悠。
“喏!”谭悠悠从怀里掏出一块玉质腰牌,递了过去。
守卫见是玉石腰牌,脸色顿时好了一些,他接了过来再三打量一番,这才点了点头。腰牌乃是大宋国身份的象征,每个人都有一个腰牌,这是必备的。只不过不同人的腰牌材质不同而已,像一般的平民腰牌都是槐树木头做的,用个十年八年就不错了,用玉石做的,那都是大户人家的重要人物。
“武考,还是文试?”守卫将玉石还给谭悠悠。
“自然是文试。”谭悠悠觉得这个守卫戏份过了,连这个都要关心吗?
“好好努力!今年我一哥们儿武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守卫笑着说道。“曾经我也梦想有一天,如果我当年有机会参加文试,说不定也能中个文士,也不至于在这儿守城门儿了!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进去吧进去吧!”
叹息了一句,守卫挥手让他们进去。
谭悠悠点头致谢,便忙不迭地向城里赶去。
“文士和守城门儿,完全不搭啊?这大叔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王菜花好奇地问。
“应该是想表达,只要是石头,到哪里都不会发光的!”谭悠悠牵着马,脚下飞快,目光左右打量,已经连续过了三家客栈,要么住满,要么就是不接待宠物。
马是宠物吗?谭悠悠问自己。王菜花说,她的小白不能露宿街头。
“菜花,你有没有想过要考文士?”谭悠悠觉得女孩子不适合舞刀弄枪,容易伤到自己。
“没有!完全没有,我一看书就脑袋疼,我觉的文曲星给我关了这扇门。”王菜花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过我觉得文曲星给我关门的同时,还给我......”
“还夹了一下你的脑袋。”旁边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