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往事《三》

        我九岁之前，住在一个老院子里，隔壁姓王，听父亲说我们两个家族因宅基地的纠纷打过群架。

      父亲个子小，粗壮有力，当三爷在房顶上差一点儿被对方推下来时，父亲一个箭步上去，抱稳了三爷。

      每当父亲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显得既惊心，又自豪，若不是他，三爷一大家子谁照顾呢。

      过去，村里打架是常事，连亲兄弟也是，老刘家在池塘南边的丘陵上，自行车必须努着劲儿才能推上去，上边的柳树特别多，春天一来，满眼嫩绿，远远望去，像世外桃源。

      老刘家弟兄三人，老大老二一前一后结了婚，分家的时候，老二家分到的铁锅新一些，老大媳妇便不愿意，这事儿越闹越大，最后引发了一场热战，两兄弟从坡上打到坡下，最后双双打到池塘里，都喝了不少水，差点儿闹出人命，俩媳妇也互相撕扯得像个疯子。

      站到一边看热闹的很多，孩子们也凑过来，像看一部武打片，还有人紧张地解说着实时战况，劝架的人不多，好戏怎能这么容易收场，老刘太太站在岸上拍着腿嚎啕大哭，场面乱成一锅粥。

        三十多年过去了，兄弟两家还跟仇人似的，老死不相往来。

      我们家和王家打过架后，宅基地的事仍没说请，一切不了了之，打架太伤神，不逼到头上，谁也不想兴师动众。

      镇上刚通上电，煤油灯的时代成了过去，王家有亲戚在北京，托人买回一台小彩电。《西游记》刚上演那会儿，大家早早吃完晚饭，搬上凳子跑到王家，偌大一个院子，坐成乌压压一大片，跟看露天电影差不多。

        王家有两个女儿，跟我年龄相仿，知道我特别想去看，就以看一晚上一角钱的票价成交，我不知道总共交给他们有多少个一角钱，这事儿大人一点都不知道。

      后来父亲也跟着去看，两家的仇不知不觉淡忘了，我们从那老院子搬出来后，宅基地的事再也没人提了。

        王家的女儿性格都很暴躁，遗传了她们父母，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们的脸，都像看到一团乌云。

      王家大女儿长大后和嫁到了本镇，这婚事是她父亲求着人家攀上的，前不久她离了婚，据说，两口子打架的时候，她把电视硬生生地从二楼往下猛砸。

        王家二女儿也早早离了婚，她男人带着孩子去南方谋生，留下她和一栋孤零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