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送给奶奶和冬季离开的人
还记得那天是除夕前几日
那条水泥路，一直从城东修到了老家门口
路都好了
这个年也快到了
您飘飘乎化尘归土
落地生根
来年复苏的
在枝头绽放的
我相信 那是重生...
*
是压抑的空气的载体
一缕缕的白灰色的烟 在那星星点点的火中徐徐的升起
屋子不大 坐满了人 他们驼着背 叼着一根一根的烟
大家都没了话语
房里显得很空旷
我走进去 一股股的烟味熏得我湿了眼
像是波涛那缕缕的飘烟 汇成了一团一团 浓烈得化不开
我默然了
*
山区里的温度 冰冷得钻进人的心里
一下车 我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叹息
老家那条正在修的水泥路 半边平整半边坎坷
我呼出一口气瞬间都凝成了一团白雾
消失在漫漫的黑夜尽头 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仰起头 夜空安静着深邃着 我什么都没有望见 只感到无止境的遥远
头顶上的这片天 在那个世界
在那里 真的好远
*
我很是傻啊
下午放学接到电话 是哥哥来接我 我很是兴奋
但一切都太过匆忙
我草草的整理了书物就准备走了
我低下了头看了一眼校服
满眼的鲜艳的绿色
忽然觉得很是刺眼
我竟匆匆的换了件什么衣服
提起包就走了
坐到车上哥哥说：“我们回老家，你爸妈已经先回去了。”
哥哥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快到永春 一路上正在修水泥路 路面坑坑洼洼的
没有吃晚饭 一路颠簸 我坐车第一次感到难受 我蜷曲在车座上
双眼呆滞的望着夜空和山峰沿上那一条淡淡的分界线
我知道这次回去是看奶奶的
*
我静静的想 上星期回来没和奶奶说上话 这次我一定要和奶奶聊上两句
我想：等等，到了新年我就会用家乡话向奶奶说新年好 祝奶奶早日好起来
我还记得我叫木陪我说闽南话 我说会不会来不及啊
木坚定的看着我说：“会来得及的。” 谢谢你阿木 当时你给了我希望
我很蹩脚的家乡话 我一直都很怕说的话 我真的还以为她会撑得过这个新年
*
一到老家
寒冷的味道就是笼罩着奶奶的屋子
屋里坐满了人，大家静静的抽烟
我想去看看奶奶
我走到奶奶的房门前
妈妈拦住了我说：“先吃饭吧！”
妈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太饿了，匆匆的赶到了老家 我什么都没有吃
我颤抖着端着饭碗
一大口一大口的扒着
爸爸走过来摸摸我的袖子：“这样不够，等下加件衣服吧。”
爸爸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我心满意足的吃着饭
想着：我等下要坐到奶奶的枕边 我要握着奶奶的手
想着：至少我还会用家乡话说：‘奶奶，我带回来了，我是你孙女啊。’
我还会说：‘别怕，我们会陪着你呢！’
我吃着饭 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
*
我听得懂家乡话，我只是说着很蹩脚的家乡话
一直被人笑话 从此我不再说那种话了
我小的时候总是坐在奶奶身边
听奶奶拉着家常 我就静静的坐着 我听得懂 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记得是奶奶教的我走路的
我总爱穿着奶奶的小鞋 所以脚骨头长不好 侧边有着和奶奶一样略微突出的一块脚骨
奶奶看着我的脚总会傻傻的笑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事了
久得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奶奶了
*
我嚼着饭，听着哥哥和妈妈说话
他们说 听到那件事就先赶上来了 听到那件事才刚刚睡醒就匆匆上来了 但还是没赶上……
“什么事情啊？”我放下碗筷问。
所有的人都讶异了 黯然了
哥哥看着我 靠着我的耳朵说：“你还不知道吗？奶奶走了……”
我很想笑 这像是一个笑话
我中午才在和舍友讨论我这次放假会回去看奶奶
我才在车上想要帮奶奶过新年
我才从奶奶房门前被叫来先吃饭
我才刚刚想着我等一下要去和奶奶说：“别怕，还有我呢……”
这怎么像话！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
仿佛全世界人都知道了
而我还是傻傻的在想
在想一件永远也不会完成的事
*
我低下头 我看见我换的那套衣服
竟是从头到脚 从里到外的黑色
黑得那么的沉重
真的 真的 来不及了
阿木我想告诉你
我第一次知道 等不是一个我说得起的字
我可以等啊 但奶奶等不了了
世界可以等啊 但我们等不了了
我怎么觉得躺在床上的不是你
怎么会是呢
身体瘦得让人心疼
痛苦扭曲了那整张脸
我不太相信
为什么不再等等
您家门前的水泥路还没修好呢
新年的爆竹声还没响呢
子子孙孙还没有赶来和你团聚呢
我还没有来得及和您说一句话呢
至少等我见上您一面
*
您累了吗
沉重的想睡了吗
看您病得那么痛苦
这是不是算是一种解脱
从现在起 您不会再痛苦了
或许这样对您来说更好
*
这里是山区 空荡荡的只有奶奶一幢房子
这么冷的天 奶奶你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听说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你说你要呆在家里
你讨厌医院里很重的药味
你讨厌打开窗看不见大山的感觉
你不习惯闻着城市里的气息
你放弃了更好的疗理
你说你要家陪着你
*
这像是在做场梦
恍恍惚惚的
我一个人静静地呆呆地坐在房子的顶楼
我拨了一个电话
我恍恍惚惚的说了些话
我走到廊沿
这里的山区没有路灯
只有一辆一辆驶过的车子
一盏一盏的车灯
绕过了山的转弯角就消失在黑夜的更深处
坐在车里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们曾驶过的土路旁有一栋房子
房子里曾静静的躺着一位沉睡的老人
他们亮着的车灯曾照亮了那栋房子前的那块平地
照亮了站在楼顶的人的心
照亮了老人要走的前方的路……
夜里我仰起头 您会回头看见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