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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灵

2016-10-12  本文已影响1105人  南下的夏天
图片源自摄图网

———“长夏已逝,良辰不再”


“北国黄昏”

阿良抵达外婆居住的镇子时,正是暮云合璧的黄昏,稀薄的暮色让目力所及之处变得柔和起来,一切像是抹了一层温柔的蜜。外婆已经在车站等她,远远地向她招手。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外婆了,整个毕业季加上之前的一个学期,她一直在为毕业论文和工作奔忙。她不愿进入母亲的花卉公司,最终在读书的城市寻得工作,距离报到还有一个多月。

“路上还顺利吧,会不会很热?”

“一路向北,渐渐就不热了。”

阿良笑着宽慰外婆。

这探亲的旅途,不过是一如既往地漫长、单调。

阿良从学校所在的城市出发,由航班转乘一列慢车。即将被淘汰的绿皮火车,像是一只蒙着脏纱巾的绿橘, 带着被弃绝的疲态。

最后再乘中巴前往小镇,漫长的乡道在天气晴朗的日子扬起一层淡薄的尘土,像是弥漫的薄雾,让车辆和行人都慢了下来。

中巴车颠簸徐行,时而鸣笛避让人力、畜力驱动的车子,旅途被无限地拉长了,像是远方天地相接处的那道灰线,不知何时才能抵达。

一路上,她几乎预料之中地接到三位死党的电话。

同住一间宿舍的四人,其中一个即将去青海志愿服务三年,于是聚在一道饯行。微醺的深夜,有人要玩碟仙,阿良阻拦不成,只好参与其中。

三个死党告诉阿良,她们感到后背发凉,于是央求阿良读佛经给她们听。

这种请求,不过源自传闻。刚入学的暴雨之夜,老化的管道拥堵不畅,宿舍楼出口汪洋一片。

班级群上有人在刷屏,说是同学发热,急需药物。她抓过几包冲剂,走出门去。

她见到躺在下铺的女生,病人向她轻蔑地笑着,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齿。她低声念起这些日子正在读的《金刚经》,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

那间宿舍的其余三人皆是迷恋日漫的女生,于是惊呼她为巫女,流言传播起来总是添油加醋。

年代久远的女生宿舍,又总是有着各类诡异传说,于是她常常被请求去“解厄”,有时“解厄”不过是某人接连做了几天噩梦。她觉得有些可笑,佛教中哪有巫女这样的职业呢?

虽说日本的神道教融合了佛学的成分。不过她去念过佛经的寝室,倒是安稳下来。

她在行进的车厢中低声念着经文,电话里好友发出赞叹,说阴森森的感觉消失了。

“怎么会不热呢,今年北方也是高温,虽然夏天要结束了。”外婆的笑声让阿良回过神来。

阿良拉过外婆的手,“母亲太忙,不能过来,外婆您什么时候搬去和我们一起住。”

“纪知这么多年,一直让我搬过去。”

阿良知道母亲生意繁忙,又仿佛对外婆居住的镇子,一直怀有戒备之心。自从进入大学,去看望外婆的便只有阿良一人了。

阿良记得年幼时,私家车尚未普及的那个年代,母亲便会驾车带她去外婆家省亲。

母亲会在暑假里某个黛青色的黎明把她唤醒,尚未大白的天光下,天地万物仿佛浸没在微蓝的湖水中,泛着迷蒙的醉意。

前往镇子的旅途需要疾驰数百里,沿途可以看到广袤的北国原野,大片金黄的作物,在风中此起彼伏,像是被熔金的落日遍染的海水。

她在副驾的座位上渐渐沉睡,依稀听到母亲在一旁喁喁低语,狭小的车厢时而充满花卉的清香,就像她在母亲的花店中闻到的香味。

母亲和外婆之间的对话极简至翻来覆去,母亲一直要求外婆离开镇子,和自己一起生活,外婆总是拒绝。

母亲从不带阿良在外婆家过夜,用过午餐便匆匆离去,母亲会把车子开得飞快,不知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还是为了逃离那座小镇。

“患病之人”

阿良看着厨房外的院子出神,花坛里生长着粗壮的广玉兰,枝繁叶茂,洁白的花朵盛放在高高的枝头,像是一群振翅欲飞的白鸽,会在时节将尽之时,隐没不见,消遁在无可探知的遥远青空。

一方小池卧在院子角落,开满了睡莲,如果在院子里闲坐,风会带来清凉的水汽,消解四处弥漫的暑气。

灶火上炖着汤,食物的气息让空气变得黏稠,像是一块毡,裹住呼吸。

穿堂而过的风时而把那块毡掀起一个角,令人无比畅快。阿良在洗几枚番茄,镇上的水那么凉,让阿良不忍把手从水里拿出来。

“阿良,把菜给我,不要贪凉,还像小时候一样”外婆笑了起来,“你好像有心事呢,是因为参加工作的事情吗?”

阿良想要发笑,“参加工作”——外婆依旧在使用旧日的词语,但自己的确是因为这件事情而焦虑吧。

这份即将到来的工作,如果说承载了多少羡慕与赞美,也许就隐藏着多少质疑与谩骂,而职场本就具有的诡谲阴暗大概同样存在于这份职业吧。

“阿良,如果一份职业被律法允许,又对社会有益,那么无论外界存在怎样的争议,又有什么关系呢?

认同你的职业,它也会给你力量,如果你具备相应的能力,就应该去做。”

阿良看到外婆的一头银发在风中飘扬着,像是鼓翼的鹤。

阿良感到不再那么热了,湿润的水汽混合着风灌进闷热的厨房,辽远的天宇传来低沉的雷声,雨点随之敲打着屋顶,顺着屋檐发出潺潺的水声。

“一下雨就不会热了,真是幸运!”

“是啊。”外婆望向院子一角的水池,莲叶间高高跃起两尾银鱼,扑喇喇地搅动着池水。

雨水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门扉被重重叩响,“梅医生,你快去看看里和吧,病情又恶化了。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中年女人低沉的声音在雨声中不断重复着,像是夜幕中敲响的梆子。

外婆丢下筷子,“是徐婶的女儿。你在家,我出门一下。”

“我也一起去!要带药箱吗?”

“里和不需要那个。”

镇上的路并不易行。徐婶却疾步走在前面,这濡湿的迟暮,弯曲的道路仿佛一马平川,阿良只觉得一瞬间就穿过了两条街。

里和在棉被下蜷成一团,她苍白羸弱如同沉疴已久,所有的脏器和机能都已然衰竭。

“外婆,还是尽快送到城里的医院吧?”

“梅医生,现在开始治疗吗?”徐婶和外婆似乎都没有听到阿良的提议。徐婶却警觉地看着阿良。

“让阿良留在这里,她想看一看。”阿良疑惑地看着徐婶惊讶地张开了嘴,徐婶贴近外婆,屋里那么静,她听得到徐婶的耳语,“难道已经……?”

外婆从怀里拿出一根木棒。阿良看着外婆在里和的双腿上来回滚动着木棒,速度越来越快,在白剌剌的灯光下化成一道幻影。

外婆在低语,密闭的房间回荡起嗡嗡的声响,光影和声音灌进阿良的耳朵,让她头昏目眩。

她悄悄走向屋外的院落,淅沥的细雨让夜色幽暗如墨。

院子里却被柔和的光芒照亮,那是悬挂在一双柿子树之上的灯火,灯火昏黄,仿佛是柿子本身在发光。

树旁的屋檐下,放着浣衣用的木桶,几件衣物丢在那儿,沾染着暗绿色的污迹,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病恹恹的苔藓。

屋内传来痛苦的呻吟,阿良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她向屋内走去,听到里和热切的声音。

“老师,我治愈无望,邪恶已侵入我族的疆土,那比暗夜还要沉重的阴谋啊…… ”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外婆的声音带着威严。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雪白的灯光从门缝流泻而出,像是一地新银, 里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师,我一旦离去。谁来操纵那划破夜空的利刃,老师,我们的力量一直在减弱……

可怜我的母亲,这一次,她要为我的死亡领路。我的记忆亦被更改,我再也记不起敌人。”

屋内传来徐婶的哭声——隐秘的、悲恸的、竭力压制的呜咽。

“我们不能软弱,我牵制了里和的病情。你要尽力守护她的魂灵……”外婆的声音低不可闻,难以辨识。

阿良无法理解屋内传来的对谈,她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凝滞,带着威压之势,像是要将她驱赶。

她望向院子里的柿子树,那里分明有一个个人影藏在金黄的柿子里,好奇地看着她,又像是无限悲悯地俯瞰着晦暗不明的病室。

阿良给外婆传了一条简讯,一脚踏进门外的夜色。

“袭人之犬”

阿良走在镇子中心的街道,雨已经停了,暑气再度攻城略地。小镇的夜晚安宁如一潭碧水,只有零星的商店还在营业。

街角的霓虹勾勒出便利店白底黑字的招牌,在潮湿的空气中氤氲成一团光晕。

阿良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冷气立刻包裹了她。她径自打开便利店的冷柜,拿出一罐可乐。

狭小的便利店,房梁之上昏黄灯火高高悬挂,投下一星光亮,笼罩着横陈的房梁、积满灰尘的吊扇、暗沉的木头货柜。整个商店空无一人。

狭长商铺的尽头,一扇木门虚掩着,门旁放着换下的鞋子,沾着青草的汁液,一抹阴沉的绿。

门后传来淅沥的水声,也许店主正在刷洗碗盘。

阿良敲了敲门,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年轻的男人正在沐浴,院墙之外,清冷的街灯投射进幽暗的院落。男人穿着短裤,裸露出健壮的脊梁和双腿,于水光波纹中,宛若巡湖的武士。

院子里种了槐树,斑驳的树叶光影落在男人的肩头,像是花纹繁复的战甲。

他轮廓鲜明的侧脸,在沉闷夜色中划出一道迷醉的银线。

阿良垂下眼去,男人的身体,威武的半身古铜,于静谧夜色之中赤裸,竟是这样直面天地,从无羞愧。

阿良掩上门,高喊道,“老板,结账!”

她升高音调,仿佛在让自己自信一些,她果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

他在忙着穿衣吗?

他小麦色的面颊是否会飞上一抹绯红?

阿良终于觉得轻松了一些。

阿良记得这间小店,年幼时,外婆就带她来买过零食和饮料。

店铺的主人是一位入赘的男人,总是温和地微笑着,店铺的生意不错。

这年轻的男人大概是店主的孩子吧。

男人推开虚掩的门扉,跨进货柜后的方寸之地。“真是抱歉,我以为下雨天,不会再有人来了。”

阿良看柜台后面的矮凳上放着一本“The God of Small Things”,那是一位印度女性作家的小说,并非特别流行的著作,他读的又是原版。

“你在读这本书吗?这是获得布克奖的作品。”

“并非是因为奖项,而是文字本身的力量。更多的作品几乎淹没于漫长的时光。”

“比如西尔维娅.普拉斯?她在三十岁的寒冬打开瓦斯自杀,她的诗荣获普利策奖,那已经是身后事了。”

“是啊。她终归没有看到自己被整个世界认可。”

他笑了起来,牙齿的淡白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攸忽不见,仿佛是觉得在这狭小便利店谈论文学是一件滑稽的事情,又像是因为对谈而愉悦。

屋外传来密集的雨声,仿佛是一树夏蝉蝉陡然嘶鸣,带着轰然的气势。

他轻声道,“你大概要在这里避雨了,下面你想谈点什么?是莱辛还是《一个人的房间》?”

她笑了起来,看着对面的男人,他是一个好看的男人,面部轮廓鲜明,有着俊朗的眉眼。

一双黑眸在这远离喧嚣的小店,像是静默的星子。

“你不是镇上的人吧,我从没见过你。“男人问道。

“我来这里看望外婆,我叫阿良。我知道这家店,那时照看店的还是别人。”

“那是我父亲。”男子略略顿了一下,“他过世后,我毕业返乡,便开始照看这家店了,大家都叫我阿力。”

“哦,真是抱歉。”

“没什么,小镇的生活也很好,这里很安静。”

“你去过镇子郊外的城墙吗?”他又问道,像是要找些轻松的话题。

“我只在车里远远地看过那段城墙,听说那是源于明代的城墙。”

“城墙那里树木茂盛,夏天去走一走,很是清凉。登上城墙,还可以看到整个镇子。

想去看看吗?我会在每天生意清冷的时候去那里散步。”

阿良笑了起来,这个假期也许真的会有一些趣事。“那么明天……”

屋外忽然传来凄厉的犬吠,仿佛整条街的狗都在骚动,又转作嘶哑的悲啼,听得人心里发毛。

男人深情警觉,向店门走去,像是要闩紧门扉。

小店的玻璃门却一瞬就被撞得粉碎,阿力随着四散的玻璃碎片被狠狠摔在地上。

一只硕大的黑犬低吼着跨进屋子,阿良正对上黑犬血红的双目。

“快走!”阿力一把推开她,反手抓过货架上的啤酒,向黑犬挥去。

酒瓶应声而碎,黑犬亦不过晃了晃脑袋,阿力被巨犬撞飞到墙角。黑犬向着阿良飞奔而去。

阿力一把拉住阿良,向后门跑去,黑犬挡在他们前面,发出骇人的咆哮。

阿力紧紧抱住阿良,把后背留给了恶犬。

阿良徒劳地握紧拳头。她感到掌心像是燃起了一团火,那火焰不断膨胀,一定要撑开她弯曲的手指。

她在灼热中张开手掌,那是一丛冰蓝色的火焰,像是墓地之中的磷火,如同妖娆的藤蔓缠上恶犬的身体。

一根电线起火了,屋顶的灯泡明灭了几下,终于灭了。只有黯淡的路灯照进破损的门洞。

阿良感到阿力的身体悄无声音,他们靠得那么近,她却连阿力的心跳都感觉不到。

那道火焰大概夺去了阿力的生命。

“你没事吧。”阿力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还活着,阿良的心中生出几分喜悦。

“是老化的电线救了我们,镇子上以前也有过疯狗,你没事吧?”阿力重重地喘息着。

“电线?”阿良喊了起来,却立刻收了声。自己又能说些什么?

难道告诉阿力,自己的火焰杀死了恶犬——那如同从冥府陡然升起的磷火。

“我该走了。”阿良跨过一地零落的物件,慌不择路。

身后传来阿力的喊声,“你别害怕,明天你还会来吧?”

店门之外,夜雨不曾止息,阿良没有撑伞,在雨水飞奔起来。她所能想起的,仿佛只有阿力的怀抱。

危难之时,她闻到他衬衫上阳光与青木的气息,夏日的城墙也会有那样的气息吧。

“隐秘之扉”

院子里漆黑一片,大概外婆还在徐婶家里。阿良抹去满脸的汗,走进厨房,拧开了龙头。

根本没有水,不知是不是大雨冲坏了管道。水管发出尖锐的呼哨,又混合着砖石的移动巨响。

阿良回首寻觅着声音自何处升起,厨房的一块地砖像是机械舞台缓缓升起。

她用力推开沉重的石板,飞扬的灰尘让她几乎看不清地砖之下的悠长楼梯。

她拾阶而下,地窖内初始极暗,渐渐有了昏黄的光。

阿良走下楼梯,地下室的全貌展现在眼前,大概十来平方的密闭空间,只有一方水池,发出汩汩的水声。

阿良望向四壁,那里遍布着浮雕—— 一群女子对着天空祈祷、长发的少女采撷草药、身着战甲的女人正与魔怪对抗、又有女子被绑在火刑架上或者被沉没在宽阔的大河。

阿良本能地感到恐惧,却又感到房间中充满温情的呼唤,她感到整个夜晚带来的焦灼都消失了。

这里的一切正对她娓娓而谈,召唤她停留在这里。

“阿良,你回来了?”她被外婆声音吓到了,“你已经知道了吧?早就知道你拥有力量。”

阿良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灰尘堵住了,她发不出声音,只好任由外婆说下去。

“你的力量被你母亲纪知给压制了。

全是我的错。你外公是山中的精魅,人与异界生灵的结合,自古以来哪有什么好结局?纪知的出生,给镇子带来了灾祸。”

她终于感到嗓音又回来了,“这座镇子也不是普通的城镇吧?”

“这是女巫居住的镇子。也是封印邪灵的所在,这座水池就是封印的象征。

巫者,是连通天地之人,我们与邪灵的殊死战斗已经绵延了一代又一代。我正是镇子结界的守护者。

而你的母亲,她一出生就动摇了这座镇子的封印,这大概就是人类与异界结合的代价。

我的母亲还有你的外公,以身为祭,强化了我的力量,守住了结界。

纪知身承诅咒,今生都不能在这座镇子待到日落之后。

纪知完美地继承了你外公的力量,她对植物的操控登峰造极,这也是为什么她的花店总是门庭若市吧。

纪知因为自己的经历,只想让你作为普通人过一辈子,于是压制了你的力量。”

阿良靠着墙壁,支撑着脊背,“而我的力量大概是与死亡有关吧,一直以来我都看得到亡魂。

母亲的能力只与生长有关,但无论怎样旺盛的生命又怎能超越死亡。

我猜测,母亲只能封印我进行战斗的能力,却不能掩盖我窥视死亡、化解恶灵的能力。

所以我可以为同学解厄。

但是今晚的危机,我已经击碎了母亲的巫术。”

她沉默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此时,所能关心的也只能是眼下罢了,“里和怎么样了?邪灵再度入侵了吗?”

“邪灵总是长存世间,猎杀女巫获得力量。

里和是难得的战士,她以雷霆为刃,斩断邪恶。

不知为何,镇子里女巫的力量正在减退,拥有战力的女巫大概只剩你一人。

守护镇子和女巫的结界也在减弱,就像很多巫镇毁灭之前的景象。”

阿良感到后背一直刺痛着,她伸手去探,拔下一片玻璃,便利店四散的玻璃还是击中了她。她盯着那片染血的玻璃,

“外婆,您的治疗之术,可以探知这片玻璃背后的一切吧,这是镇上便利店的玻璃。”

“青空之晨”

阿良站在便利店的门前,玻璃门已经修好了。

阿力正在等她,在雨后的晴天里,露出潋滟的微笑。拉着她,在狭窄街道,飞奔像是助力飞翔的鸟类。

城墙边绿树成荫,墙砖上生着潮湿的青苔,阿良摸着那些墙砖,指尖传来颓败的寒意,有几处城砖还带着深深的焦痕,不知是不是顽童留下的痕迹。

再远一点,可以看到萧索的墓地,埋葬着一代代逝去的女巫。

“这里很凉爽吧?”

“是啊,真凉快。”阿良靠在粗大的树干上,“阿力,里和姐也来过这里吧?”

“你说什么?里和?”

“里和病了,我在她家里见过她换下的衣物,沾着绿色的污迹,和这里的苔藓颜色一样。

那天晚上,我在便利店遇到你,你鞋子上的污痕也是一样。”

阿力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镇上的确有很多人来过这里。”

阿良抚摸着城砖上的焦痕,“你说,这里是不是雷击与闪电留下的?”

“这里树多,会引来雷电吧。”

“阿力,一直觉得你很安静。那天遇到恶犬时,你安静地几乎听不到心跳。”

阿力的脸色变了,“你的话真奇怪啊。”

“阿力,我好像又听到了犬吠声,这里会不会也有恶犬。”

“不会的,这里很安全。”

阿良轻轻闭上眼睛,这草木旺盛之地,生与死的讯息纷沓而至——草木荣枯、落花成冢,泥土之下,骨殖堆积,不知年月几何。

高大的树木之后,数只巨犬,目露凶光。

阿良微笑起来,“里和也是这样受伤的吧?你还记得《微物之神》中的文字吗?

‘他只能做一件事情。如果爱她,他就不能离开;如果说话,他就不能聆听;如果战斗----他不能赢’。

草木之下的泥土,升腾起无数飞鸟,失去了羽毛与血肉的骨架之鸟,仿佛从冥界远道而来,它们灰白色的利喙如同箭矢,要把夏日的空气撕裂。

阿良盯着阿力的眼睛,“你也会化作尘埃吧,虽然只是傀儡师的人偶,虽然你被控制。

但你依旧是敌人的武器。那傀儡师应该就是你的父亲吧,那入赘的男人。”

黄昏的风穿过墙砖的裂缝,发出尖锐的呼哨,疾风席卷着城墙下默然而立的年轻的面孔,仿佛只是一场寻常的送别。

飞鸟发出喑哑的啼鸣,刺穿阿力的身体,年轻的躯体像是用沙堆成的人形,溃不成军。

阿良向远处的墓地走去,她抓起一座坟墓上的泥土,跪地三拜。

夜色那么快就被竖了起来,黑云遮蔽了所有的光,带着狰狞的面目击打着外婆的院子,那里笼罩着黯淡的白光,阿良知道那是外婆的结界,邪灵终是来了。

阿良一脚踏进院子,狰狞的傀儡喷吐出浑浊的气息。枯瘦的男人十指飞舞,操控着魔物。

阿良缓缓闭上眼睛,院子的花坛疯长起粗壮的黑色藤条,向魔物抽打而去,魔物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枯瘦的男人盯着阿良,像是玩味着志在必得的猎物,

“你刚刚来到镇子,果然可以战斗。

我将咒术隐藏在便利店的货品,慢慢侵蚀着女巫们的力量。

自从多年前有位女巫以身献祭,这座镇子就再也没有诞生拥有天目的女巫了。

即便是你的外婆,虽然精通医术,如果不是刻意探知,也不会发现货品中隐藏的咒术。

你的术法,又怎能杀死我的魔物。

镇子里最强大的雷霆女巫,虽然不会被咒术侵蚀,也被阿力,被我制造的人偶迷惑,而失去了力量。

女人总是会被英俊的面孔吸引啊,你也喜欢过那个人偶吧。”

“我的确无法直接击败你。”阿良紧握着口袋里的泥土,那是前代雷霆女巫坟墓之上的尘土,亡魂的力量顺着指尖慢慢汇聚。

阿良望向里和家院子的方向,柿子树温暖的光,忽而划过天际,里和飘渺的魂魄回应着阿良。

两代雷霆女巫的力量汇聚在阿良身上,雷霆的怒意在她体内狂躁奔腾。

闪电撕裂苍穹,耀目的电光如同长矛疾驰,刺向魔物和男人。魔物在刺目的白光中化作满地碎末,男人依旧睥睨着她。

阿良喘息着,竭力支撑着身体,战斗的力量刚刚苏醒,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召唤闪电了。

“女巫,我是傀儡师,只有我的人偶才能杀死我。而人偶已经被你毁坏了,不是吗?我已经是不死之身。”

阿良死死盯着院门,像是赌徒注视着骰子。

绵延不绝的犬吠声穿透无垠的暗云,仿佛整个镇子的犬类一起发声,要将入侵者驱赶。黑犬从院子的角落聚气而生,庞大的身躯凌空而起,只一瞬,利齿就切断了傀儡师的喉咙。

男人倒在地上,满嘴的血沫,让他无法言语。

“阿力没死。你为了击破镇子的封印,击碎这里的结界,猎杀镇子里的女巫,不惜取走无辜孩童的心,将他做成供你驱策的人偶。

我假意杀死阿力,终于切断你的傀儡之术。的确,只有你的人偶才能杀死你。”

阿良望向院门旁的阿力,“你要回家了吗?”

“你帮我找回了心,我已经记起回家的路。

我们无须道别,身负异能者,无论如何终会重逢。”

阿良回首看着外婆,老人在广玉兰的阴影下疲惫地微笑着。

那些关于工作的焦虑陡然变得微不足道。

她想,既然拥有实力,就应该去做吧。

她看向辽远的天空,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边闪烁着稀疏的星子,像是清丽的焰火,徐徐升向遥不可及的天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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