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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若耶之溪丨第十六章 承影无形

2018-01-19  本文已影响0人  裴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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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承影无形

菲儿一脸惊骇,赵佑赵总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箭步趋前,顺着菲儿手指的方向警惕望去:屋内昏黄的灯烛飘摇不定,灯下矮床上仰脸躺着个人,此人全身满布血痂,了无生气,面相说不出的阴森诡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殒命的王寂照,先前被董崖挡着,赵总管和菲儿进门时,寒风飘暗烛焰,两人未曾留意。而今菲儿稳定了情绪,扑闪着一双眼睛四下打量这间屋子,这才蓦然注目,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可惊骇固然惊骇,王寂照毕竟是个死人了,死人哪里又有什么危险呢?虚惊一场罢!赵总管心下稍安,撤回脚下一前一后、暗合八卦的步子,卸掉挡在胸前以防不测的双手,脸上警惕的神色也一瞬消散,换回先前的淡定从容。

这一切动作当然是既隐秘又自然的。

可吴长梅却突然长眉倒竖,圆瞪着两只细眼,右手往后一摆,左手里的腰刀已横在胸前,警惕道:“你会武功?说!你到底什么来历?!”言语间,灵敏的右手已搭上腰刀的刀柄,“镪啷”将刀抽出半截,雪白的刀刃无声反射着清冽的寒光。

寒光映上赵总管的脸,他怔了怔,颊上筋肉微一滚动,眉头已稍稍拧紧:他下意识的一系列反应,无意暴露了他一身的功夫。他于是将左脚往左稍稍迈开半步,自己远离江湖纷扰,销声匿迹了十余载,想不到今天,竟被眼前这么个普通的衙役窥出了端倪。接着又摇了摇头:防患于未然,为防万一,非常时期只怕要用非常手段……他缓慢握紧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目中凶光一闪,衙役的这条命今天就……

董崖突然笑了。

昏黄的灯烛下,他的笑和他的人同样清浅,譬如白玉,亦如浮云。

他那削瘦如长竹的两只手也正如官窑里明如素笺的两方白瓷,山石中纤尘不染的两块美玉。

一块美玉现已落在吴长梅手中的腰刀上。

董崖伸手在刀身上“嗒嗒”敲了两下,道:“我希望你收起你的刀!”

有话直说,这当然是董崖一贯的行事作风。

吴长梅双目圆睁,脸上惊疑不定,“这……这……”手一紧,掌中刀已“镪啷”归了鞘。

紧张的气氛一瞬缓和了许多。

赵总管两只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这时董崖已蹲在菲儿面前,望着她两只清澈的眼睛问道:“你害怕?”

菲儿点了点头。

董崖又道:“你为什么害怕?”

菲儿指了指王寂照,道:“因为,因为他的模样太吓人了!”她说话时惊恐而慌乱,一面说一面已下意识伸手去抓赵总管的手。

赵总管只好卸力松开左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菲儿感到害怕,并非因为王寂照了无生气,魂归地府,是个死人了,而是因为他全身满布血痂,模样相当丑陋。她小小年纪,对生死并无概念,对美丑却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观感受。

董崖笑了。对于已故之人,他虽不能使其死而复生,但对于丑陋之人……董崖默然褪下自己身上那件藏青色罩衣,盖在了王寂照的脸上。

吴长梅见状,黯然摇了摇头,一股浓郁的哀伤自他的心头窜起。

———————

三条水浪突然窜起,宛若引颈嘶吼的三条水龙。

“龙首”仰天,忽然自“龙口”斜里刺出三条黑色人影,再一瞬,这三条人影又赫然一分为二,化作六朵“黑莲”,齐刷刷射向亭中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从容将潘美人揽入怀中,右手顺势在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一抹,再轻轻递出去,当前的三朵“黑莲”突然顿住,随后的三朵“黑莲”忽然斜刺里凭空各刺出一柄银色长刀,三抹亮银分别袭向男子的后颈、眉心和左胸,刀势如雷霆电击,不及掩耳。

围观的众位英雄,但凡瞧清这一幕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千钧一发,一个四肢健全、行动迅捷的正常人尚且来不及反应,这么个残废,只怕是死定了!

中年男子却仍旧一脸从容。他看也未看,左手在右手里轻轻一抹,接着往左边轻轻一格,同时,右手朝颈后轻轻一递,刺向他左胸和后颈的两柄长刀就已顿住。他微一仰头,“叮”一声脆响,斩向他眉心的那柄长刀,已被他张口咬住。

电光石火间,他的这一系列拆挡从容不迫,流畅自然,竟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由得令人心生钦佩。

似乎神明决意夺走他双腿的同时,竟又慷慨地多赐给了他一双手,两只眼睛,一对耳朵,一个鼻子和一张嘴,所以他的反应既机敏又迅捷,既准确又有力。

三朵“黑莲”在往下落。

不是三朵“黑莲”,是三件黑色衣褂。

另外三朵“黑莲”则是三个手持长刀、默然肃立、训练有素的精锐刺客,他们出现的一瞬即向中年男子掷出了自己身上的黑色衣卦,希冀遮住其视线,下一瞬,三柄雪亮的长刀即可攻其要害,毙其性命。
他们非但身手敏捷,训练有素,配合更是默契无比,就连许多身经百战、名震江湖的大人物都难免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更何况,更何况这么个“残废”!

三名刺客却失手了!

已有人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中年男子坐在木轮椅上,“咯嘣”将口中的刀刃咬碎,啐出铁屑,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淡淡的笑。

看来他除了比别人多一双手、多两只眼睛、多两只耳朵、多一个鼻子、多一张嘴外,他还比别人多了一口极其坚固的牙齿。

可让众人惊骇不已的却并非他的牙齿,而是他手中的剑。

他手中岂非什么也没有?

他手中有剑柄!

剑柄算剑么?剑柄固然不算,可他脚边的地上却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

掌中无剑,地上却有剑影。

“承影无形剑?!”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一声响仿佛灼铁浸入冰水,巨鲸滚进深海,在众人中炸开了锅。

杜方圆满脸疑惑,凝神细看,可中年男子的手中除却一截剑柄外空无一物,于是转目望着陈沐虞,讪讪道:“‘承影无形剑’?”

“‘蛟分承影,燕落忘归’,”陈沐虞点了点头,道:“这‘承影无形剑’正是和那‘鱼肠剑’一般忝列上古十剑,在十剑中排名第十的‘精致优雅之剑’。”

“‘精致优雅之剑’?”

陈沐虞笑道:“承影无形,精致优雅,这里倒有个故事!”

杜方圆仿佛来了兴趣,忙不迭道:“什么故事?”

陈沐虞道:“你想听?”

杜方圆道:“我想听!”

陈沐虞道:“倒也巧,说故事的人已经来了!”

说故事的人?不知何时,陆离和老毒物已自求雨山的山峰轻身疾驰到这山腰,一面凝注着亭中那个中年男子和他手中的那柄“承影无形剑”,一面推开众人,朝杜方圆和陈沐虞走了过来。

他们边走边在讲故事。

陆离道:“‘承影无形剑’!”

老毒物道:“‘承影无形剑’!”微一沉吟,又道:“相传商天子手中这样的剑有三把,号为‘王帝君主圣帝’三剑!江湖传言,这三把剑后来都落到了春秋时卫国的藏剑名家孔周手中!”

“这三把剑自然就是后世所谓的上品含光、中品承影和下品宵练!”陆离自顾自吟道:“‘吾有三剑,惟子所择。一曰含光,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二曰承影,味爽之交,日夕昏有之际,北面察之,淡炎焉若有物存,莫有其状。其触物也,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见。三曰宵练,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则见方而不见形。其触物也,骜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

老毒物哂笑道:“你们道士的曲曲肠子里,这杀不死人的三把剑反倒远胜世俗凡间的一切利器,甚至远远超出了’剑’的本身!”

陆离道:“并非只有杀人的剑才能有最大的威力!”他的目光落在亭中男子的双手之上,接着道:“不知唐兄可曾听过来丹为父报仇的故事?”

老毒物微一沉吟,点了点头,道:“听过,相传魏黑卵因私怨杀死了来丹的父亲丘邴章,来丹痛心疾首,曾当众发下毒誓:有生之日他来丹必定要亲自手刃魏黑卵,为他的父亲报仇。可他的决心虽然坚定,气势虽然勇猛,但他生来十分羸弱,需要顺风走路,数米吃饭。反观那魏黑卵,不但身高马大,膀大腰圆,从头到脚的一生黑肉也仿佛是铁打的,连刀砍斧凿都伤不了他分毫,更遑论他武艺高强,平素鲜有敌手,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杜方圆插嘴道:“那来丹要找他报仇岂不是痴人说梦,自寻死路?”

老毒物“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可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三把利器!”

“上品含光、中品承影和下品宵练?”

老毒物点了点头,道:“‘童子佩三剑却三军’,一个手无傅鸡之力的垂髫稚子拥有这三把剑都可斥退三军,何况区区一个魏黑卵!”

杜方圆怔了怔:“那这么说,魏黑卵他死了?”

老毒物笑得更欢了,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江湖上最滑稽的事莫过于当世最锋利的三把剑偏偏是杀不死人的!就连其中最次等的宵练,划过别人的身体,也仅仅是‘骜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所以,魏黑卵他并没有死。”

杀不死人的剑,这样的“剑”当真算得上剑么?

杜方圆没有答案,唯有沉默。

陆离泯然一笑,道:“我早已说过,并非只有杀人的剑才能有最大的威力!同样,并非只有能杀人的剑才称得上‘剑’!”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与其说含光、承影和宵练是三把剑,倒不如说它们是人的三种状态——上品含光者是入道合体之状,中品承影是遇道引信之状,下品宵练是为按道守习之状。如此,越次等的剑越能使人感受到其存在。”

老毒物默然半晌,道:“我却不明白,越上等的剑越杀不死人的道理究竟在哪里?当真是这三把剑的刀锋太薄,太过锋利,以致伤口太细,连血都滴不出来?”

这自然也是杜方圆心中的疑惑,他已勉力把精神集中在两只耳朵上。

陆离笑道:“世间的刀锋再快再锋利!也不过如光、似影、随风!含光如光,光不可见,且时光如梭,快比闪电,瞬间可通天地使人无察;承影似影,影徒存形,是为气随机行,容形而存影,迹似有还无;宵练随风,风有留余,寒热风湿之入体即合其身,且皆有症状。时光、气机、风行都是与人相关之物,各有其制,都不会要人命,却也时时刻刻在要人命,只是我们肉眼凡胎难以体察罢了!”

老毒物微一沉吟,笑道:“如此,那来丹心中所谓的报仇之事根本无需他自己动手,天道轮回,魏黑卵自然会有死的那一天。”

陆离道:“那藏剑名家孔周自然也是这么对来丹说的,奈何来丹不明其理,孔周有意又让他斋心七日,以观其心变,但来丹心意难改,孔周唯有顺其意而行……”

老毒物叹了口气,道:“可来丹最终还是失败了!如此,那童子佩三剑却三军,只怕也是他占了天机,占了自然之理。”

这么说,自然岂非正像是一只雌伏着的、力量难以估量的野兽,谁顺应了自然,谁就掌握了胜利!

陆离闻言,洒然笑道:“唐兄,多日不见,你竟变聪明了!莫非那毒药也有醒神补脑的妙用?”他不常同别人开玩笑,这句玩笑话说出来简直比炊烟还轻。可他这句话刚说出口,突然听到“叮叮”两声脆响,亭中笔直挺立的另外两名黑衣刺客手中雪亮的长刀竟应声断成了两截。

长刀莫非是被陆离说话时的气息给吹断的?

三个黑衣人,六只黑黝黝地眼睛都已齐刷刷、直勾勾地盯在中年男子两手中那光秃秃的剑柄上,仿佛三条垂涎欲滴、龇牙裂目的黑犬。他们脸上也正戴着黑如陈墨、状如犬首的面具。

杜方圆的眉头稍稍皱紧,道:“这样的面具……”

陆离道:“百面门!虽然面具的颜色和形状略有差别,但面具的材质和面具上描画线条的手法与我们在杨树林中见到的那三个人一样!”他一面说,一面用力握紧双手。

这三名刺客既与伏击陆离等人的那三个人同属百面门,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陆离等人能查清这些联系,岂非就离整件事情的真相更进了一步,离青歌的死因更进了一步?一念至此,陆离的两只手握得更紧,陈沐虞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青铜短棍。

老毒物却怅然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承影无形剑’虽然杀不得人,但它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一般的利器在它面前简直连豆腐都不如!”这片刻功夫,他已瞧清掉落在地的两截长刀,切面平滑如镜,正像用利刃切开的两块又滑又软的豆腐。

承影剑之锋利,连坚不可摧的钢铁在它面前都成了豆腐!那挥舞此剑御敌之时,持剑者又何须使用太多力气呢?所以她的动作必定柔和舒缓,仿佛轻轻扭动着的、轻摇曼舞的舞女,一挽臂,一驻足,亭亭玉立,摇曳多姿。

这把剑若是落到一个男人手里呢?

中年男子的动作、身手也仿佛是在竹林抚琴、轻吟浅唱的贤者、又仿佛吟诗作对、月下独舞的醉客,他一举一动里,没有三分力气,再看他手中的承影剑倏忽来往,浮游飘忽,剑锋从未沾染半点血腥,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剑真是同样既精致又优雅,既潇洒又从容。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把剑!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有幸得到江湖上最出尘绝艳的大美人潘薇薇的青睐。

潘美人因为过度惊吓而绯红的脸色尚未缓和,臻首轻靠在他平坦宽阔的胸膛上,两只纤纤玉手环住他的脊背,把她的身子贴得更紧了。她害怕的时候,他的胸膛,他的人就是她的港湾。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左手朝右手轻轻一合,两只剑柄“嗡”一声轻吟,变作一个,腾空的左手已在缓慢轻抚她的背。

风。

忽听得破风声响,三名刺客的手腕陡然一翻,三柄断刀忽然斩出,或横斩,或竖切,或斜撩,或半路生变,招无定势,在半空中交织成一片璀璨刺目的亮银,挟风引雷,朝中年男子蛮横裹去。

一记凶狠凌厉的杀招!

众位英雄的心都窜到了嗓子眼。

陆离道:“据说,越称职的刺客对自己的要求也就越严苛,动手前的准备也就越充分!”

陈沐虞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场中,点了点头,道:“称职的刺客非但会详细了解下手目标的生活细节、性情癖好,计划好动手的时机和流程,讲究的,还会焚香斋戒,沐浴更衣,用无根水一尺一寸磨亮他们手中的刀。”她看着那团璀璨刺目的亮银上,又道:“倘若这三名刺客早已知道,他们此刻要面对的中年男子是这般棘手的人物,他们事前也必定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她既是官府的衙役,自然有机会窥得这些江湖刺客的一些隐秘细节。

既有“准备”,那么这些“准备”也许就隐藏这次凶狠凌厉、密不透风的杀招里,一招即可毙命!

临深履冰的江湖人都该明白这个道理。

可中年男子脸上仍旧是从容寡淡的笑,右手微翻,轻挽了两个剑花,承影剑上的劲力竟似水漾倾泻,“嗡”一声轻吟,以他为中心向四面震开,吹散漫天剑影似吹散一把浮尘,把三名黑衣刺客都吹了个趔趄。

气劲纵横未止,朱色栏杆和裸露山岩上的红烛俱是一晃,有几支竟“噗”一声被吹灭,围观着的众人也不及捂盖衣袂,只好任其雪片般上下翻飞。

老毒物盯着场中,怔怔道:“气劲?!”

陆离点了点头,道:“看他的招式手法,似是华山气宗一脉!”

老毒物眼里不禁露出赞许之色,道:“华山气宗何时出了个这么了不得的人物!”他这声慨叹刚出口,亭中突然传来一阵土石崩裂的脆响,一条条细不可见的罅隙逐渐盘缠布满整座亭子的地面,裂痕愈演愈宽,片刻已宽及二寸,亭中人尚不及反应,整座亭子竟“轰”一声似要坍塌了!

潘美人一声惊呼,一双手臂环得更紧。中年男子的眉头也稍稍拧紧,他坐在木轮椅上,行动本就不便,何况此刻潘薇薇还扑在他怀里。

那三名刺客这时也将将稳住身形,未作势逃离,反倒各自掷掉断刀,从怀中摸出一柄长约一尺二寸的短刃,刃尖锋利,刃光森寒,尾端系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精钢铁链。三个人相望点头,抖开铁链,身子俱凌空窜起,箭一般激射向当中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见状,左手揽住潘薇薇,右手在木轮椅上一拍,身子一轻就要向亭外飙去。不想地面裂开的罅隙中突然窜出两条铁链,将他的两只脚踝死死锁在木轮椅上。他吃了一惊,右手中的承影剑一翻,就往铁链上斩去。

三条铁链已逼近身前。

“砰!”“砰!”两声,这千钧一发之际,场外一青衣人影突然跃至亭中,操持着两条青铜短棍抡着一舞,两名黑衣刺客猝不及防,腰腹一痛,整个人便倒栽出去。余下那人见情况陡变,眉头一紧,短刃已脱手而出,目标正是突然出现的青衣人。

这青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场边观望的陈沐虞,她微一侧首,将这精钢铁链抢在手中,迎风一抖,另一端的黑衣刺客只觉铁链上窜来一股蛮力,直震得他虎口发麻,一个抓握不住,铁链已然脱手。

陈沐虞既夺得铁链,腰肢一扭,便将这铁链朝那中年男子甩去,中年男子此刻刚刚斩断足上铁链,连人带木轮椅将将要随着地陷,沉入足下深不见底的坑洞里,蓦然瞧见这条铁链,迅疾伸手抓住,微一借力,整个人已挟着潘薇薇凌空窜起。

陈沐虞也跟着窜出。

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眼前这座偌大的亭子竟土崩瓦解,齑粉般沉入了池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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