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

难念的经

2017-08-21  本文已影响24人  丶丶蛋炒番茄就这么难吗

一直到今天,每当我看到校园里偶尔出现的人力三轮车就回想起那时候,微微泛黄的月亮,特别高的大白杨和一颗伸出矮矮墙头的石榴树,露水刚刚爬上来,一个两鬓微微斑白的中年女人一坐在三轮车旁的椅子上,左手一把水灵灵的青菜,右手一根纤细的小红绳子,给青菜扎成捆。慢慢的,月亮挂在了白杨树上,她的头发也被露水打湿,收拾完手中的青菜,她才会满意的轻轻地回到屋子里休息。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位没有多少文化普普通通的农村女人。

那时候农村还很少有电动车或者摩托车,更别说汽车了,平时人们出行都是那种飞鸽牌的二八大杠再或者是三轮车。我在家附近的一个小学上学,家里也是很穷,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唯一值钱的家当便是母亲的三轮车,母亲尤其珍爱它,因为平日里出行全靠这个,父亲出去打工的日子里,它是我和母亲所有的生活来源。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田地,或多或少,我家也有一点,一个七分地的菜园,里面全是母亲精心招呼的蔬菜,我跟母亲两个人平时也吃不多少,剩下的母亲便把菜摘下来,然后用三轮车拉到集市上卖,挣到的钱够裹住平日里家里的开支。

菜园里,印象最深的菜是豆角。豆角都是长在事先搭好的架子上,每天下午放学回来都会路过自家田地,那时都会看到母亲一个人背着一个捡棉花用的大布口袋,口袋的口挂在前面,这样摘一点就往口袋里一放,多了就直接放到三轮车上。偶尔也会看到这样一幕,母亲会站在一个叽叽呀呀的木头墩子上面,然后伸手去够比较高的豆角,看到这个我就会把书包往三轮车车把上一挂,一路小跑过去母亲身边,

仰着头对她说:

“妈,我来摘吧”

此时妈妈总是会笑着低着头看着我说:

“没事,马上就摘完了,你给我扶着凳子”

然后我就会蹲下来,用尽力气把凳子扶着,两只手用力把凳子往地里按着,就像要把它钉在土里一样,生怕它倒了。不一会,能收的都收完了,妈妈便收拾一下,骑着三轮车,而我就侧着做在车旁边,两条腿放在外面,然后跟妈妈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每次妈妈都是默默的听着,只是听到我被表扬时,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看着太阳慢慢褪去它的炙热,,悄悄的溜到远方大树的身后,隔着随风哗啦响的叶子,在缝隙里透出一束束光亮,撒在这田野里,撒在这人儿身上。

慢慢到了家,刚一进门母亲就把车子往院子里的角落一放,便起身进入厨房,农村里特有的地锅,都是烧柴火,很少用炉子,煤球太贵。母亲洗菜切菜,我在下面添着柴,不一会简单的饭菜就好了,那时候特别喜欢吃完饭,因为每次晚饭都有一个鸡蛋,母亲从来不吃,都只是看着我吃,问她也只是笑笑。

吃完饭我便会屋子里写作业了,母亲收拾完就开始整理下午摘得菜,脏的洗一洗,为了不打扰我写作业,她每次都是在院子里弄这些,披着旧外套,借着月光,听着阵阵蟋蟀声迎合着阵阵蛙声,她倚在三轮车旁的小凳子上,低着头,轻轻地摆弄着新鲜蔬菜,生怕弄出一点大动静吵到写作业的我。有时候写累了,就想出门站一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母亲默默的捆着菜,头发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露珠,在月光下像是一时间白了头,看到这,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干劲,掉头回屋子里借着写作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隐约听到破旧的木头门吱吱呀呀的挪开,这是母亲准备出发去集市了,她临走时会叫醒我

“别睡了,锅里有饭,起来吃吃去上学了,我去卖菜去了”

我也会揉一揉眼慢慢的爬起来,吃了饭就去上学了。

因为学校离家里很近,所以平时中午都是回家吃饭,中午母亲都会回家做饭,偶尔不回,也会提前在锅里放上剩饭剩菜,然后热一热午饭就糊弄过去了。有一次家里没面(粉)了,放学回来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人,我非常非常饿,于是就厚着脸皮去爷爷家里蹭饭吃。推门进去,看到倚在堂屋门口的爷爷,他先是一惊,紧接着说了一句:

“你咋来了”

我扶着门把手低着头小声说道:

“俺妈卖菜还没回来,我饿了”

听完这句话,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默默的低下头,抚摸着依偎在他怀里堂弟的头,也不看我。

我默默抬起头,转身看着在旁边压水的二叔,他并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我,若无其事的压着水,接着嘴里嘟囔了一句:

“腿怪长嘞,一吃好的就摸上来了。”

听完这个,当时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很不好意思的看向在厨房门口的奶奶,她也只是瞟了我一眼,然后就拿着火钳夹着一块煤球默默的进厨房去了。

这时就感觉脸更热了,就只是呆呆的站在那,牢牢抓住门上的栓子,尽量把身体往门后面藏,只露出一半,然后在那低着头,看着地上,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干扰到他们。突然爷爷清了清嗓子,我就猛然的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期望

“想在这吃可以,回家背面去,哈哈哈”

然后他们在那笑了起来,我低着头,缩着身子说了一句:

“我还是等俺妈回来吧”

把门一关,然后就走了,身后只有淡淡的风声和暖暖的阳光,很冷,很冷……

回到家里,刚好看到母亲在门口,看到她两手一起用力,抱起一袋足足有五十斤重的面粉往屋子里去。我走到门口在那默默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角不自觉的湿了,坐在三轮车上,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母亲看到这慌忙跑过来,一边用袖子给我抹眼泪,一边小声问道:

“咋了,可是在学校挨打了?”

“不是,我刚才上俺爷那去了…”

还没等我说完,她便打断我说:

“不争气,谁非让你去他那哩,等我一会不就好了吗”

然后她便转身从包里拿出两个烧饼递到我手里,起身往厨房走去

我一边委屈的抹着眼泪,一边咬着还热乎的烧饼,默默的跟在后面。然后再厨房窗口看到她一边洗菜,一边偷偷的在抹湿润的眼睛......

吃完饭的时候,她跟我一起准备把我送到村口,路上一边走一边说:

“你要争气,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这样就不会被人看不起”

我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再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而父亲也从外地回来在老家附近找了份差事,虽然日子没有大富大贵,但总体来说很舒服,只是母亲仍然放不下她的三轮车,偶尔还是要带点青菜出去溜达,对于我来说唯一不舒服的就是每逢过年过节回家,很不情愿的被拖去爷爷家吃饭,每次去都感觉像是渡劫,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很拘束。倘若当时一句留,也无今日亲情薄。

三轮车坏了,也就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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