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撕破的面子

由于上班的路途较远，每天清晨，我都要早早地赶到家随近的公交站台等公交。

由于我来得早，站台上经常是空无一人。一辆辆早班的公交车也像没睡醒似的，摇摇晃晃地从我身边掠过。

在公交站台的不远处，有一个绿色的塑料大垃圾桶。

这个垃圾桶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站台而存在的，里面盛放的大都是在这里等车的人匆忙扔下的未来得早完的早点，以及各种残留着饮料的饮料瓶。

这样的垃圾桶是有磁力的，吸引着一拔又一拔的拾荒人前来淘金。由于垃圾桶里的垃圾在不断变化，因此每回光顾的人都会有不同的收获。

在一个秋天的早晨，六点左右，我像往常一样在公交站台上等着公交车，站台上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我也像秋风中的一片落叶一样，感受着秋天无边无际的凉意。

一位老婆婆拎着一个大口袋，从远处一起一伏地走过来。她的双腿由于衰老，也有可能是由于疾患而不大灵便，走起路来身体失去了平衡。

她沉黙着，径自走向垃圾箱。好像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垃圾桶，而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她一走近垃圾桶就开始在里面翻找东西，心无旁骛。找到什么对她有用的东西，就迅速用手抓起来，塞进另一只手中的大口袋里。那神情让我想起家中节俭老人把掉在桌上的饭粒往嘴里捡的情景。

“哎，这些拾荒老人真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本应该在家里安享晚年，却还要为生活四处奔走，在又脏又乱的垃圾桶里讨生活。”

我向老人投去了夹杂着同情和敬重的一瞥。

我在远处看见她麻利地从垃圾箱里掏出的一杯被挤压得变形破掉的豆浆，把插在里面的吸管抽掉，撕开了上面的覆盖膜，仰起头，把杯子里的豆浆一口气都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有点头脑不好吗？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动作已经很难让我把她当成正常人看待，在垃圾桶里猎食，这一般都是猫狗等动物所为啊！我的心里突然一阵悲凉。

我注意到在公交站牌不运处，有一家卖早点的“放心早餐”摊点。一种怜悯之情驱使我走过去，买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准备送给她。

我拎着东西向垃圾箱走去。那位奶奶见有人靠近，戒备之心顿起，抬头木然地望着我，她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她在等待着，等待着反击或是承受。

我走到奶奶身边，以尽情和善的表情缓解着她的紧张，我试探着递上那包刚买的东西，诚恳地对她说，奶奶，我请你吃早饭，可以吗。

她完全停下了手中的活，依然毫无表情地与我对视，足足有几秒钟。最终，她接下了我的东西，但不像接下一包食物，而是像接下了我递给她的一包垃圾。

她接下来的动作让我惊呆了——

只见她粗暴地撕开塑料袋，拿出豆浆，用吸管把豆浆上面的覆盖膜戳开，然后用力一扯，把覆盖膜完全撕开来，利落干净地将里面的豆浆全倒进了垃圾桶。

在我还在发愣的时候，老奶奶已经把倒干净的塑料杯子捏扁揉到一块儿，扔进她的大口袋里，掉转身走了。

我后悔自己没有用吸管把豆浆喝上两口，然后装作厌弃的样子把它扔进垃圾桶里……